潘家園:第二章 迷彩古董

潘家園:第二章 迷彩古董
潘家園:第二章 迷彩古董

 

 

出生於河北高碑店的管五,很小就失學,在家跟隨大人學做箱包,他對這門手藝不用心不說,幹活又不出力,經常受父母的責罵,後來他專門做箱包生意。聽朋友說北京潘家園成立舊貨市場,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到潘家園,這一腳踏進來不僅成為潘家園早期的商戶,而且成為眾多河北經商者的頭麵人物,打打砍砍他都衝在前麵。河北籍商戶一度在潘家園占上風。事物的法則就是不平則鳴,河北商戶抖威風其他商戶不能容忍。潘家園除河北商戶人多勢眾外,就是河南商戶數量占優。河南、河北商戶人數差不多。其他省市的商戶受過河北商戶刁難,都轉向河南幫,幾次大打小鬥,河南幫逐漸占了上風,明爭暗鬥時有發生,隻要管五出麵,河南幫不敢輕舉妄動。管五三十六七歲,一米七八的個頭,大腦袋、大眼睛、大嘴巴,一身疙瘩肉,揮拳打倒老牛的主。大家送綽號叫五牤子。潘家園號稱一霸。管五這類小人得勢便猖狂。對顧客耍奸使壞,強買強賣,大打出手,設托兒騙錢,他的這些劣跡在潘家園是出了名的,潘家園保衛處以及公安部門都記錄在案。

隨著一種新生事物出現,發展壯大,伴隨而來的沉渣泛起,垂死的舊勢力、舊習俗不願退去,同新生事物相生相伴,頑強的表演著,稍不留神就會給新生事物造成一定損害。管五就是潘家園裏典型的一匹害群之馬。

一次,有位女顧客經過管五攤位,不小心碰壞一隻印泥盒。管五暴跳如雷,揮拳向女人示威,女顧客趕忙說我賠。管五一張嘴要人家五百元。一位老先生看著印泥盒說:“這玩意兒是現在新做的,十五元就不少啦。”

“你他媽的吃飽撐的,老不死的上這兒想把氣放在肚皮外吧!”管五破口大罵,老先生看看左右,怕吃虧趕忙走啦。那女顧客賠了四百六十元完事。管五有肆無恐,氣焰越發囂張,設托賣假,以次充好,周圍攤主看在眼裏氣在心裏,懼怕他隻好默不作聲。

一個星期六的上午九點多鍾,潘家園的人特別多,摩肩接踵,人頭攢動。公安大學王教授和幾名來校函授警察著便裝到這裏既是參觀,同時了解治安情況。他們正站在管五攤位附近觀察。管五攤前來了位四十多歲男子,拿起一隻唐代長沙窯點彩罐端詳,過來兩個男子,一個掩護,另一個故意碰人家胳膊,點彩罐落地碎成幾塊。這人剛要回身找人,管五扯住人家衣領不放,那兩個故意使壞的人早已躲到遠處。王教授一行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中三個警察跟蹤那兩個人,這兩人在距離管五十幾米的地方站在那裏看著動靜。王教授和另外兩名警察注視管五一舉一動。

拿罐的人十分委屈地辯白:“有人故意搞的鬼,怎能怨我呢?”

“誰使壞你找誰去,與我說不著,這玩意是從你手裏摔的,你賠錢沒說的。”

“你也得講道理呀,這不是我的責任。”

“說別的沒用,你賠不賠吧?”管五凶相畢露,還沒等對方說話,他那疾如閃電的拳頭落在那人臉上。當他第二拳跟進的時候,被一隻鐵鉗般的手牢牢抓住,盡管他使出渾身力氣卻動彈不得。使壞的兩人要過來幫忙,被三個警察牢牢控製。這次管五栽了,為那位被打的人治療腦震蕩花五千多元,還被拘留半個月。期間,管五夥同他人盜竊文物的事東窗事發,被判刑一年六個月。他被取消潘家園經商資格,攤位被收回。慕大黑手、喬慶祥等人動了很多心思,走了不少門子,也沒把管五撈出來,他們通過烏純聯係到隋忠副部長也沒能撈出管五。

烏純和隋忠都是遼寧沈陽人。隋忠大學畢業進廠當技術員,烏純在車間擔任班長。沒幾年,隋忠由技術員提升為廠長。隋忠為人謙和、樸實,工作上進,業務能力強,工作成績突出,群眾的口碑又好,不久調到沈陽市計經委擔任副主任。隋忠剛進廠那陣子就在烏純的班裏先熟悉情況,體驗生活,向工人師傅學習。烏純給予他不少照顧。重活髒活不讓隋忠幹,給隋忠帶些好吃的,匯報會上表揚隋忠是好苗子。隋忠表麵不說啥,心裏感激無限,日後一定知恩圖報。不久,有的工廠下馬,工人下崗,烏純四十多歲輪不上下崗。可他的寶貝兒子不好好讀書,遊手好閑,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烏純想讓他接班,幹點正事。

烏純找到隋忠說明來意,隋忠滿口答應,並說:“我給你辦個內退,工資照發,等到退休年齡補辦手續就行啦。你兒子這兩天我就給安排。”烏純心事重重地來求人家,做夢都想不到這樣順暢,他心花怒放地回來。這如同天大喜事,一家人高興得幾乎一夜未眠。

烏純內退後跟著鄰居去古玩市場玩。你想啊,他在工廠做技術活兒,又有文化,悟性極佳,聽人指點,自己加倍努力,不到半年,對這古玩市場脈搏摸得挺透挺準,買進賣出,一倒手賺了不少錢,比他的工資高出好多倍。烏純人也變啦,從裏到外看不出工人老大哥的影子,吃香喝辣穿名牌,下飯店住旅館出手大方。這天,星期日,烏純坐在攤前用手摸摸自己腰包鼓鼓的,心滿意足,喜不自禁,腦子裏盤算著今天賣錢額突破萬元大關沒問題。

“烏師傅挺好吧?”一聲熟悉、親切、久違的招呼令他無限驚喜。

“啊!隋–”那人一個噤聲手勢,他要稱呼的來人是隋廠長。烏純握著對方的手,看了看他身邊的女人和孩子說:“弟妹和孩子都好吧?”

他們聊起來,隋忠告訴他,今天休息,一家三口出來轉轉。正在隋忠說話時,他的手機響起,趕忙去僻靜處接聽電話,母子倆又到別人攤上看他們喜歡的東西。烏純準備一千元和一個象牙牌子。隋忠接完電話三口人又回到烏純攤前與他告辭,烏純拉著隋忠把象牙牌子塞進他手裏講:“這物件不是什麽稀罕寶,你看這紋飾,一個人指著日頭爺這叫指日高升,吉祥吉語,這你不能推辭,趕快接受。”弄得隋忠很不好意思。他又把信封塞進孩子衣袋裏,隋妻推三阻四不要,怎奈他一心誠意,隻好收下。烏純目送三人遠去的背影,心裏那個美,他高興的是,想去敬神神自己來了,順便把香燒了。這比他今日賣錢額突破萬元大關還令他興奮不已。

不久,隋忠調任市委辦一把手,參加市委常委。是不是因為那個“指日高升”的象牙牌,那倒未必,不過隋忠升遷的速度夠快的,據傳他是下屆副市長人選。隋忠的升遷烏純是最關注的。在隋忠的關照下烏純的兒子被提拔為副廠長,這塊象牙牌子不僅隋忠“指日高升”,就連烏純的兒子也“指日高升”啦!烏純也借光財運亨通。

由於烏純在外麵拈花惹草,緋聞瘋傳,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打,矛盾越來越厲害。兩年後沈陽市政府換屆,隋忠任副市長,不過時間不長調任河北省常務副省長。隋忠赴任前和烏純見了次麵,隋忠無心的一句話,促使烏純決心到北京發展。再說,兩地生活,也可緩解夫妻緊張關係。烏純南下京城,進駐潘家園,以交朋友為主,做生意為輔,時間長了烏純不僅機遇增多,而且鈔票滾滾而來。烏純是個很有智慧、見解的人。就拿管五這件事來說吧,慕大黑手要用十萬元撈出管五,烏純對他說:“想辦有可能辦成的事可堅持去辦,要辦而不可能辦成的事就不要去辦。管五的事屬於後一種。你想想,即使把管五撈出來,一年多他能賺十萬嗎?再者說根本撈不出來,十萬元打水漂嗎?”一席話說得人家十分佩服。

京東香河一位玩家給烏純提供一條信息:他認識一位藏家,有一個黃釉龍紋盤子,底款是大名正德年製,少三萬八千元不出手。烏純在香河人帶領下找到賣家,一看和介紹人描述的不差。

烏純看過盤子說:“你這盤子我要,就按你說的價。不過我先付你一萬元,咱們去鑒定鑒定,如果盤子是假的還歸你,一萬元我也不要啦。”這條件對賣家是太優惠啦,那要拒絕可是傻透氣嘍。烏純帶著賣家和中間人找到關新楷,把盤子遞到他麵前要他鑒定掌眼。烏純特服氣關新楷,聽他說“東西沒錯,是正德朝的東西”後,掏出兩萬八千元交給賣家,又點一千元交給中間人,把兩位打發走。烏純一抱拳對關新楷說:“關師傅,謝謝啦!”把五千元放在他麵前,“這是鑒定費。”

“烏先生,鑒定費是固定的,你這盤子是假的我也收你兩百元。”關新楷拿出兩張百元鈔票,餘下的推給烏純。“恭喜你,好眼力,買到這樣寶貝。”

“關師傅,時下價能看多少?”烏純誠懇地問。

“咳!你用我說嗎,你專玩兒這個,那不在你心裏嗎?”

“事兒是這回事,不就是想聽聽你的心裏更踏實嗎!”

“要我看少說三十萬以上。”關新楷笑著說。說話間華海拍賣公司老總信公領著兩個人來鑒定幾樣拍賣品,他見此盤拿在手裏端詳,問道:“這盤是誰的?”

關新楷指著烏純說:“是這位烏先生的,剛從香河人手裏買的。”

“真是寒門出貴子,你說農村還有這樣上等貨,好!太好啦!”信公很激動。

“這是華海拍賣公司老總信公先生。”關新楷向烏純介紹說。兩人握手。烏純很早知曉信公大名,今日有緣相見,幸會、幸會。

“烏先生不如把這盤子放在我們公司拍賣吧!”信公用商量的口氣和烏純說。

“信總,我是求之不得呀,感謝您關照。”

信公給公司打電話,公司來人和烏純辦妥手續。該盤子在華海拍賣會上以五十二萬高價拍出,這也是烏純最值得炫耀的一次大手筆。

烏純來到北京潘家園幾年間,一路凱歌聲聲,在古玩商人裏大名鼎鼎,受人尊重。閑暇時間免不了想起妻兒。兒子的電話不斷,問寒問暖,關照有加,但妻子如同路人,對他不聞不問,漠不關心。想想自己所作所為,心裏生出一種愧疚感,但這隻是暫時的。他對妻子不諳世事、心胸狹隘有時很氣憤。自己為這個家操心費力,吃苦受累,她不僅不滿足還說長道短,而且情感上更是得不到安慰和滿足,哪個事業有成的男人不是美女垂涎,投懷送香。特別是夜間,孤身靜寂,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此時烏純腦子裏女人如同走馬燈,也如同磁石一樣吸引著他這塊鐵。正在烏純情感空缺急需女人填補,一位朝鮮族女人和他組成二人世界。她叫樸美賢,三十歲左右。朝鮮族婦女那些特質在她身上盡數顯現:能歌善舞、活潑大方,深諳男人之心,體貼入微,那種柔情似水,使男人情欲銷魂。樸美賢平時跟隨烏純左右,烏純外出辦事,由她打理生意上的事。她聰明能幹,買賣毫無差錯,深受烏純的信賴。

烏純去石家莊辦事,隋忠在家招待烏純吃晚飯。飯前隋忠拿出幾件瓷器叫烏純看看這些東西有無價值。烏純看後,笑著搖搖頭,告訴他這都是高仿品。隋忠表示這些玩意都給烏純,烏純笑笑又搖搖頭,狡黠地說:“省長老弟,這等小事你就不明白嘍,這些東西放在我那裏不值幾個錢。”隋忠若有所悟地笑笑。他聽說隋忠要把兒子送到國外讀書,大加讚賞,並表示幫助籌集錢款。

烏純回到北京不久有人來找他,這位是石家莊搞房地產開發的老總。想通過他打通隋省長的關節。開發商表示拿出一百萬的費用去打點。烏純告訴他,隋省長不好辦事,為政清廉,性格直爽,辦事公正。他有兩件瓷器,你要能收了,我再做做工作有可能辦成。開發商一聽有門,非常高興。當晚烏純返回石家莊,並把兩件瓷器交給開發商,開發商給了一百二十萬元,烏純將一百萬元交給隋妻,二十萬元放進自己腰包。第二天開發商問題迎刃而解。烏純坐著大奔得意洋洋回到北京。

河北省政府班子換屆,隋忠誌得意滿,非他莫屬將要坐上省長寶座,結果事與願違,他這個副省長原地踏步。他心情十分鬱悶。當一個人鼓足全身力氣奔向目標的時候,突然感到實現不了,全身一下子鬆懈下來,對於一切都無所謂,甚至思想深處有些破罐破摔,情緒十分消極,隋忠就是這樣。轉過年他被調到某部做了副部長。他覺得部裏工作沒有省裏工作複雜,範圍廣,他有了很多時間研究起古玩來。

烏純應約來到隋忠家。一進門,顧不上欣賞房舍家具,便圍著幾件器物觀看起來。其中兩件青銅器,一隻是西周晚期的三足鼎,一隻是戰漢時期的鐎鬥。

烏純說:“這兩件銅器都到代,紋飾精美,品相又好。三足鼎皮殼漂亮,還有五字銘文,一般說銘文一個字一萬元,這個鼎少說也得二三十萬;鐎鬥少說三五萬元。這兩件東西買得值。”隋忠內心很是高興,兩件花六萬,這可是撿個大漏兒。其他小件全是真品,物有所值。隋忠得到甜頭,主動給賣主打電話,要他有好的東西送些來,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賣給隋忠大量銅器的正是潘家園擺攤的河南人蔡紀。

說起蔡紀他也是最早來潘家園練攤的商戶,在認識隋忠以前,買賣平平淡淡,也就是蛤蟆吃蒼蠅–供上嘴,撐不著,餓不壞。自從搭上隋忠這棵高枝,蔡紀換了個人似的,首先買了一套樓房,不久又買一輛轎車。穿戴打扮煥然一新,人們驚奇發現,這小子真正成了古董暴發戶。蔡紀和馬子業開始租住一個小區,每天都能見麵,覺得蔡紀很快完成窮人到富人的華麗轉換,令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馬子業笑侃蔡紀:“老兄,你有什麽發財的訣竅,向老弟我傳授傳授吧。”

“嘿……什麽訣竅?有好買主就能多賣錢。”蔡紀說的是實話。烏純來找馬子業,正巧蔡紀也在這裏,馬子業介紹二位認識,一起吃的午飯,喝瓶牛欄山,三個人聊起來,蔡紀很興奮,吐露些實情:“我有什麽能耐,很多古董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這叫什麽?那就是瞎子買,瞎子賣,還有瞎子在等待。我受明白人指點,先買兩件真貨便宜賣給他隋……得到甜頭就好辦啦,什麽真的假的,錢多錢少哇,送去就收,要多少錢給多少錢。不就這麽回事嗎,管他三孫子二大爺,掙到錢我才是大爺。”

“你說的那個隋是哪個呀?”烏純問蔡紀,他哼哈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子午卯酉。蔡紀借故先走啦,馬子業講起那次跟蔡紀給隋家送貨一事。那家夥不知從哪兒弄來又大又重的物件,要我幫忙送一趟。當時女主人開的門,蔡紀問起隋先生在嗎,女主人告訴他,說男人有事出去啦。我們把東西搬到三樓一個大房間裏,拆了包裝,原來是戰國銅冰鑒,仔細一看是個高仿品,不過仿得水平夠高的。我看了看滿屋子銅器,琳琅滿目,從商周到漢唐,各種器型齊全,應有盡有,哪有真的,全是新的大假活。不過在不顯眼處有隻三足鼎和一隻鐎鬥倒是真貨。看出蔡紀和這戶隋家關係很密切。烏純聽得心情十分沉重,暗暗埋怨隋忠,兩三年不和自己聯係,買了這些假貨,真是冤大頭,從感情上講他是又氣又痛,又不好明說。

烏純和隋忠沒聯係上,又打了他家電話,隋忠妻子接的,告訴他隋忠去石家莊出差了。她聽到烏純告訴她轉告隋忠不要再買這些假貨時,說道:“大哥,我說他不聽,還是你勸勸他吧。孩子國外讀書,還有老人,哪裏不得用錢。”

他聽出隋妻的抱怨口氣,勸道:“弟妹,別著急上火,我想辦法把這些東西‘變現’,盡可能少賠點。”女人在電話裏一再感謝。

蔡紀感覺出隋先生對他疏遠冷淡,不再買他的東西,他又用同樣的手法去塔上富豪耿福維。作為商人的耿福維不同於官員們,他是講效益的,無利可圖是不做的,所以蔡紀有時送十次八次也做不成買賣,蔡紀十分窩火。耿福維最近也不輕鬆,急得抓耳撓腮。通過朋友找到烏純,求他和隋部長通融通融,烏純沒有當即答複,讓耿福維兩天後聽信兒。不用細說,烏純辦這樣事兒輕車熟路,小菜一碟。耿福維以一百二十萬請了隋先生兩麵唐代鍾形銅鏡,隻不過這兩麵銅鏡假得出奇罷了。這兩麵鏡子拿回來耿福維不讓打開包裝,放在一邊。

蔡紀被耿福維罵得狗血噴頭,氣過之後動開心思,要釣上耿老板這條大魚不用好誘餌是不行的,他花四十多萬買了一件兩周提梁卣,東西不僅真,品相特好,帶二十個銘文。耿福維見了特別喜歡,還請文物專家鑒定。耿福維當然不罵蔡紀啦,陰沉著臉說:“今後別拿假貨來坑蒙騙錢,你要是送必須是對的,而且是精品,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我從一位高官手裏花一百二十萬買了兩件銅器,送給你,不用你找錢,我吃虧認了。”蔡紀一聽腦袋上冒火,實際都是虛汗,心想:肯定是大瞎活,叫苦不迭。耿老板一個手勢,沒容蔡紀說話,幾個工作人員和保安把他和兩麵鍾形銅鏡像送瘟神一樣打發掉。蔡紀回到家後,拆開包裝一看正是自己賣給隋先生的東西。他花四百元買的,賣給隋先生是四萬元,他又用四十多萬把它迎請回來。蔡紀癱坐在那裏,是哭呢還是可笑呢?他此刻的心情別人是體會不到的。雖說耿老板不情願花一百二十萬元,他也得樂而為之。這如同遊戲一樣,交下大人物鋪條財富路,說不定下一場遊戲在等待。商人的目光遠大,決不會短視眼,臨時抱佛腳的,烏純把一百萬送到隋忠妻子手裏,二十萬進了自己腰包,他的艱巨任務還在後麵。

烏純從隋家的“寶貝”中挑出兩件銅器找到華海拍賣公司老總信公。信公一看東西說道:“這兩件東西是新仿品。如果是真的同樣不能上拍,國家政策明文規定:出土銅器、石雕不能拍賣,即使國外回流的也要文物部門把關批準才可以。”實際烏純也清楚,隻不過抱著“政策是死的,執行是活的”一線希望試試看。華海這樣大拍賣公司政策觀念、原則性很強,嚴格遵紀守法,是不會搞亂七八糟的。他印象深的一個是天信拍賣公司,另一個是東方之光拍賣公司。天信的老總叫金成利,三十多歲,給人的印象是樸實厚道,謙虛謹慎,他一再向烏純解釋他們的拍賣公司是小公司,聲譽、作為一般,無法保證器物能拍出去。他也直率地講,兩件器物是新仿的,業內人搭眼就明白。現在新入行的人也都精得很,蒙著賣都不好賣出去。烏純聽了是這個理兒。

東方之光拍賣公司老總叫房行舉,四十八九歲,個子不高,粗壯結實,濃眉大眼,方臉大嘴,善言談。該人是某高校的副教授。他看了看烏純帶來的兩件器物,表示可以上拍。烏純請教兩件器物年代、真假時,他說:“古玩,就是藝術品,藝術品就是古董。仿品百年以後都是古貨。幹嗎較真?有賣相就行。作為拍賣品賣出去是你的錢,我們賺點辛苦費養活一幫人,也是為買家提供方便。”

“您給個價吧。”烏純隨便問了一句。

“你也是幹這行的,玩這東西能說不懂嗎?是假的,能值兩千元。你是來拍賣的,場上有人看中,隻要有兩個人一爭就賣上好價錢。一隻鈞瓷小瓶是新仿的,幾個人看中,一下子賣了八百多萬元,你怎麽說吧。”沒等烏純問怎麽收費,房總似乎猜到他的心思接著說,“很多來送拍品的人,先算計給拍賣公司這點手續費,這叫看小不看大,你的東西拍出去變現,賺了錢,高興吧。我們拍賣公司不是慈善機構,專為人家無償服務,叫我們喝西北風。關於拍品能不能拍出去,那就看具體情況,你說拍不出去,遇上買主他就要,賣掉了。有的真品,認為能拍出去,結果沒人要。哪個拍賣行敢打保票?”烏純說回去考慮考慮再說。不過他認為房行舉是個很有氣魄,很有膽量,也很有心計的人。

烏純從東方之光出來趕到潘家園,和熟人打招呼,寒暄著。到攤位前一看,樸美賢把攤位布置得妥妥當當,器物按大小、顏色、貴賤分類擺放即整齊又美觀。幾個人圍著看貨論價,不一會兒就賣了幾千元,買主心滿意足地離開。隻有魯大嘴、詹學士和李大喇嘛議論一件遼金玉器。烏純一看魯大嘴說道:“魯老弟,看中哪件玩意隻管說話,不給錢拿走,哥哥我不會臉紅的。”

“哈!哈!哈!烏老兄就是講義氣。我還真看上這個玉件,小嫂子喊價四千八百元,貴了點。”

“這是魯老弟,哥們。”烏純看著樸美賢說,轉過臉又對魯大嘴講,“你客氣啥,隨便說。”

“那我就說啦,三千元吧。不好意思跟兄嫂掰扯,顯得小氣點。”這個大嘴遊俠真是沒客氣。

“你給的是少點,誰叫你們是哥們呢。”她邊說邊把玉件包上。

大嘴遊俠笑得臉成一朵花,看著烏純說:“小嫂子是當代的阿慶嫂,會說會道會辦事,烏兄好福氣喲。”他付了錢樂顛啦。詹學士點頭笑笑也走啦。李大喇嘛眼巴巴地看著魯大嘴撿了大便宜。樸美賢不知內情,以前李大喇嘛來這看過幾次,烏純兩千六百元給他,他都不要,今天多賣四百元,魯大嘴覺得很便宜。

烏純看看李大喇嘛說:“我有件遼金白玉爐頂,從來不往外擺,遇上明白人懂行的拿出來,你是玩遼金的,給你看看。”烏純示意樸美賢拿出來。他接過爐頂認真看起來,問要多少錢。

“咱哥們兒你說吧,不過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上等貨,你喜歡給價吧。”

李大喇嘛看看烏純說:“一塊整數行吧?”在潘家園裏說一塊就是一萬元。

烏純笑著說:“有人給到這個數啦。”烏純用手比劃,李大喇嘛看是一萬六千元。

他笑著說:“烏哥,我再給你添兩千吧,你別說虧不虧啦。”他說著掏出錢來。

“李老弟,你若覺貴,不到代隨時給我送回來。”烏純認真地說。

“咱哥們兒,你給這麽大的照顧還有什麽可說的。”李大喇嘛付完錢晃著光頭走啦。

樸美賢看著走遠的李大喇嘛說:“這個爐頂前些日子賣四千元還給退回來,今天賣了一萬兩千元。”

“現在玉價飛漲,這是其一;其二,要不是魯大嘴買走那件玉器,他能花一萬二千元,買走這玉爐頂嗎!”烏純感慨地說。

詹學士又轉回來和烏純攀談起來,前些日子他在這裏買隻青花高腳杯,花一萬五千元。經過關新楷鑒定是乾隆官窯器。當時還有一對青花酒杯,他要再看看。樸美賢從箱子拿出來放在詹學士麵前。烏純覺得此人很有眼光,欣賞口味很高,不是精品不動心。兩人聊得很投緣,烏純認為是康熙年間細路貨,無論是瓷質、畫工、青花發色,特別是底款書寫精道有力,升值空間很大,最後三千元成交,烏純還向詹學士推薦一些器物,他表示很感興趣。

午間,李大喇嘛應約到飯店,此時已是高朋滿座,有佳業鑒定中心經理崔曲、狗鼻子勾富智、徐謀士、倪金水、天信拍賣公司經理金成利等,還有兩位他不認識的。慕大黑手和喬慶祥一主一仆招待著客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慕大黑手看看眾人說道:“今天有幸請到崔經理和金老板,我們略備薄酒素菜,有不妥之處請二位海涵。崔經理是古玩鑒賞專家,請您多多賜教,來!幹了這杯酒!”眾人隨聲附和,杯中酒一飲而盡。慕大黑手為崔曲滿上酒,轉過臉看著金成利接著說:“金經理,您是拍賣行的高手,老兄我對您敬佩,今後我們有東西走走您的財路,請您多加關照。”

“隻要用得著我這個老弟隻管說話,一定有求必應。”金成利笑著回敬,又一陣碰杯聲,“幹!幹!”

慕大黑手指著那二位說:“這是我的兩個哥們兒。”慕大指著瘦高個子說,“他是我老鄉,家住鹹陽,姓張名相合。那位內蒙兄弟是喇嘛的同鄉。”他指著紅臉胖子說,“他叫哈斯,草原雄鷹,著名摔跤手。”李大喇嘛和哈斯互相點頭致意。喬慶祥把各位酒滿上,慕大黑手要大家一齊幹掉杯中酒,又一陣嬉笑伴隨著酒杯的撞擊聲。慕大、崔曲和金成利三人探討著古董的前景。狗鼻子挨著大喇嘛坐著。

他一捅咕大喇嘛說:“哎,喇嘛,把寶貝亮出來吧,讓我們飽飽眼福。”

李大喇嘛一指勾富智的鼻子說:“這狗鼻子是比人鼻子好使,我這玩意在口袋裏還未捂熱乎,你就聞著味啦!”

“你那點事兒還用那寶貝鼻子聞呐,笨豬的鼻子都聞得出來。”倪金水湊熱鬧說。

“什麽鼻子都不用,一切都在喇嘛臉上寫著呢。再說啦,他那手不離口袋,哪個都看明白了。”徐謀士不緊不慢地說。

李大喇嘛用手拍拍光頭,大笑道:“噢!我明白了,飯前徐謀士就算出來啦!”沒等別人說啥,他接著說,“徐謀士都說你算得準,這次喬情郎去寶雞勞而無功為啥呢?”

這時大家把目光集中在徐謀士身上,隻見徐謀士這個半仙故弄玄虛地說:“人皆有命,造化窮通,冥冥中全是定數。”

狗鼻子看著徐謀士說:“哥們說具體點,別玩虛的。”

徐謀士看看大家胸有成竹地說:“寶雞屬南,南方為火,我們情郎哥金命,火克金,辦不成事。”

“為什麽沒把情郎哥克個好歹呢?”

“這你就不懂吧!雖說火克金,情郎哥命裏還透著水呢,水牽貴人,別看有險,無大礙,化險平安,人財不受損。”眾人聽了徐謀士一番話都咋舌稱奇。

“謀士,你自報家門:是馬後客,還是事後諸葛孔明?”大喇嘛笑著譏諷地問。

“你說事前也好,事後也罷,得是那回事,蒙人得貼邊吧,何況我是有根有據。”

“說正經的,喇嘛把你那玩意亮出來。”狗鼻子指大喇嘛說。

“急什麽!別人是醜媳婦怕見公婆,我這是漂亮妞,別說公婆,祖宗都不懼。”他邊掏邊說,把玉爐頂放在狗鼻子麵前。狗鼻子連看都沒看,貶了一句:“破玩意,還漂亮妞,半老徐娘醜死了。還自誇呢!大新活,白給我都不要。”狗鼻子是外行,隨口胡咧咧。他順手把器物放在倪金水麵前,倪金水又把它送到徐謀士眼前。

玉爐頂到金成利手裏,他認真反複看著,說:“這個玉件不錯,玉質也漂亮,到代,還是請專家說吧。”金成利把爐頂放在崔曲眼前。他拿起來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細細觀察,又用放大鏡照了照說:“這玉爐頂,玉質細潤,雕工細致,紋飾漂亮,沁色包漿自然,典型遼金東西。品相又這麽好。金老板給估個價吧?”

“在我們公司上拍兩萬起價,能拍三萬至五萬。”金成利看著崔經理邊說邊征詢他的看法,崔曲點頭認同。

慕大笑著說:“喇嘛老弟真行,挺識貨,弄到真玩意,那就放在金老板那拍吧。”大喇嘛連說幾個行。崔曲、金成利有事先走啦。

慕大黑手等人又喝了一些酒,小聲說:“這幾天還真有事啦,山東、河南新發現幾處古墓,這兩個兄弟專程來報信的,咱們好好合計合計,分分工,做到萬無一失。”這些人聽說有古墓可挖立刻來了精神。狗鼻子具體介紹古墓位置,是否被盜過,先挖哪個。徐謀士又問問陝西、內蒙那邊情況,最後定下先挖山東和河南幾處古墓。

徐謀士看看慕大和眾人說:“現在隻靠洛陽鏟不行,我借到一台古墓探測儀,這東西先進,用它去測,古墓裏有什麽一一顯現。人家技術員跟著,挖出東西給人家四分之一。”

“好,給人家四分之一。”慕大興奮地接著說,“留心學學,以後咱們也買一台,這個名堂叫科技盜墓。哈哈哈。”他止住大笑,說下去,“注意,多動動腦子,不要蠻幹,下去以後還是把點踩準,弄準再下手,防止忙中出錯,隻許成功,不許失手出事。”

慕大黑手把人員做了分工,他坐鎮河南。慕大黑手等人走的第二天,馬祥白、章須和史琨三人乘火車南下,狗鼻子立即通知慕大黑手等人,要他們注意這三人又發現什麽好貨了。

馬祥白一行三人南下,章須和史琨幫助馬祥白把幾年前買的黃花梨家具運回來。馬祥白對黃花梨,特別是海南黃花梨做的明清家具情有獨鍾,珍愛如同自己的生命。尤其是明代黃花梨家具,做工式樣精美、大方,具有獨特魅力,實在是招人喜歡。章須和史琨幫助馬祥白把這些家具包裝、托運完成後,才去辦自己的事,他們要購買幾幅名人字畫。

章須、史琨通過中間人引薦,見到賣畫人。這人十分謹慎,詳細問了他倆的家庭住址、愛好,搞收藏多少年了,又沉吟了許久,反複端詳章須和史琨,似乎想要看他倆的五髒六腑是黑是紅,兩個人心裏很不舒服,疑問:此人怎麽這樣怪,沒少和賣畫人打交道,從未遇見這樣的主。章須和史琨心裏嘀咕:這人空手而來,樣子十分小心、狡黠,又很詭秘,是不是包藏禍心?

“你真有畫要賣嗎?怎能這疑心重重的?”章須不客氣地問。

“不,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我們這畫好,名家的,賣給識貨的人。”賣畫人勉強笑笑解釋說。賣畫人又遲疑一會,慢悠悠地從懷裏掏出信袋子,用兩個手指夾出四張畫作照片,遞到章須手上。他接過一看全是名家作品:吳昌碩的梅、傅抱石的仕女圖,吳作人的牛、徐悲鴻的馬。照片非常清楚,初步判斷真跡無疑。

章須禁不住心跳加速,問道:“你這幾幅畫的原作呢?我們必須詳細看看,品相、真贗,然後才能講價。”

“不急,別急。聽我講,這樣,四張畫每張十五萬,我保真。咱們一手錢一手貨,你走你的,我行我的。明天下午兩點半咱們在荊香賓館211房間會麵,看完畫沒問題,你把錢存進賓館旁邊的建設銀行,把存款折兒給我,兩清啦。”

“好,就這樣辦。不過你把照片留給我們,買賣不成還給你。”賣畫人想了想表示同意。回到住處章須拿著四張照片仔仔細細地看,越看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就是記不起來,皺著眉頭追憶著,史琨看著章須很奇怪,章須一拍腦門說:“這四幅畫有問題,我看著麵熟,一時想不清楚,見過,見過。”

“你的意思是假畫呀?”史琨疑惑地問。

“不,這四幅畫全是真跡,而且是精品。我打兩個電話問問吧。”章須撥通石老電話,把在江州見到的四幅畫照片詳細描述一遍,石老告訴他,這是江州博物館的藏品。石老分析,有可能是文物部門“內鬼”盜畫銷贓,必須穩住賣畫人,不要打草驚蛇,他馬上和江州方麵聯係,徹查此事。石老是個急性子,立即將此事通知給文聯副主席、文物鑒定委員會主任齊老。齊老非常重視,當即和江州博物館趙館長取得聯係。

章須放下電話,回想起十多年前,江州文博係統搞書畫展,齊老、石老由章須一行人陪同參觀,當時齊老對這次書畫展高度評價,大加讚揚。參觀時,齊先生、石先生駐足每幅畫作前邊看邊向青年們講解。電話響起,是齊老打來的。齊老告訴他,這四幅畫作確實是江州博物館丟失的,公安、博物館的人很快來和他們麵談,要他們在旅館裏等候。

剛吃過午飯,有人敲門,兩名公安人員出示證件,說明來意;兩名博物館同誌,年長的這位急忙問:“照片呢?”看見照片,激動地說:“是,就是,千真萬確。感謝–”這人話未說完抓起章須的手,“章先生!”

章須定神細看著,笑道:“趙館長!”兩人抱在一起。

“感謝!感謝啊!這些畫作若落在那些品德敗壞的文物販子手裏可就麻煩大啦,幸虧遇上你,識別出來,給我們提供線索。”趙館長又躬身抱拳致謝。

“隻要有一點良知的公民都能這樣做,咱們共同的責任。”章須邊說邊把史琨介紹給趙館長,“這是我的朋友叫史琨,他玩古董很有特色,以藏養藏,藏精品,出手普通藏品。”

“承蒙朋友指教、關照。”史琨認真坦誠地說。

“事完之後我答謝二位,轉轉江州的古跡、古玩市場,能淘著寶貝。”幾個人大笑起來。

第二天章須二人如約來到荊香賓館211號房間,一個三十多歲女同誌開門把二人讓進屋裏,又朝門外看看動靜,轉回身問道:“二位昨天休息怎樣啊?”沒等他們回答,她接著問他們第幾次來江州?聽說第二次來。又接著問:“昨天去你們那裏兩個人都問啥啦?”章須一愣,她怎麽知道去人啦,莫非有人跟蹤?他又一想,不對,昨天來了四個人,她是故意詐問,便從容告訴她,“昨天什麽人都沒來過,我們這位老兄多貪了幾杯,睡了多半天,真夠誤事的。”

“出門在外,吃好喝好玩好嘛。”她看著章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下去,“現在辦事不加小心不行,你們也要注意。好,我打個電話叫他把畫拿來。”女人打完電話,不到一刻鍾那男子提著長兜子走進屋,女人說句你們聊吧走出屋子。

男子還是前日打扮,帽子壓得低低的,邊掏出畫作邊說:“可遇不可求的珍品,一眼貨,大開門。”章須逐個畫作看了看,真是愛不釋手。這時,服務員打開房門進來四個人,公安人員亮明身份,問:“你們幹什麽的?老實說。”

“我有幾張假畫,這兩位先生要看看。”賣畫人辯解說。警察看看趙館長,得到確認正是丟失的畫作,賣畫人被警察帶走,趙館長激動得淚水在眼窩裏打轉兒。

趙館長帶著他二人參觀館藏文物,又陪著他倆遊曆江州文化古跡,又到古玩市場逛了逛,雖然時間短,安排得緊湊,還是收獲頗豐。史琨買了兩件瓷器,一件玉器,犀角、象牙各一件。

趙館長說:“史先生眼力好,兩件瓷器是官窯器物,這件玉器典型漢代的,犀角杯是明末清初的,材質亞洲犀,老弟不虛此行。”

“嗨,得感謝你們給掌眼。”史琨高興地說。

江州市政府和文管部門對章須等人給予獎勵,頒發了榮譽證書、獎金,他們把獎金捐獻給當地孤兒院。他們的事跡見諸報端,沒有回北京,邢程打電話向他們表示祝賀,等他們回來要好好招待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