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園:第六章 行內行外

第六章 行內行外
第六章 行內行外

 

說起胥阿發,他的大名叫胥二發,兄弟中行二。從小不好好讀書,小學沒畢業,混跡江湖,他一米八多的個子,不胖不瘦,十多年習武練功,二三十人不得近前,哥們中立起一號:發哥。這發哥身旁十幾個追隨者,混吃混喝,惹是生非,發哥得庇護他們,漸漸成為一方地頭蛇,當地政府、公安也懼他三分。發哥的相貌突出,特點是臉長,當地百姓叫他長臉發。叫相麵先生說,這長臉主貴,是吉相。一次長臉發帶著幾個哥們打群架,警察趕到製止鬥毆,正要把他們帶回公安局,一輛吉普車停在警察麵前,從車上走下一個人和警察說了幾句,回頭招呼長臉發上車。上車後,那人指著副駕駛座上的人問長臉發認識不認識,他說特麵熟,一下想不起來。那人告訴他是黃副縣長,你叫我杜秘書。

黃副縣長看看長臉阿發笑著說:“剛才我在遠處看你們打架,圍觀的百姓都議論你這個長臉發,你的武功真挺好,你們幾個人把人家幾十號人打得落花流水,是挺厲害。”黃副縣長又問他的年齡,結婚沒有,最後說,我給你安排個工作,去管管煤礦,這是正當職業,有出息,日後我負責給你討個老婆,那時你可就是名副其實的長臉發,也叫長年發財。他聽得目瞪口呆。杜秘書問他怎麽樣?胥阿發才緩過神,“啊!中!”“好!好!”說了一串。胥阿發來到礦上,除礦長他就是老二。遇上鬧事的,發生事故,這時的長臉阿發大有用武之地,顯示出“英雄”本色。礦長躲起來,一切事情由他全權處理。就是這些事,礦上每年多給他幾十萬的好處費,後來黃副縣長升遷,他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全部轉到胥阿發名下,胥阿發名副其實地當上副礦長。後來胥阿發娶了黃副縣長的小姨子。不過胥阿發把每年分紅的幾百萬分一半給黃副縣長。時間不長,礦長因身體多病,辭職養病,胥阿發當上礦長,別看他沒啥文化,沒技術,他很有管理能力,煤礦不斷擴大,發展很快,效益喜人。胥阿發有錢後,虛榮心膨脹,雖說自己沒念幾年書,也要把自己搞得附庸風雅,玩玩古董,這也是很好的選擇。

說來真巧,這人要走時運,想啥來啥。這天吃午飯時,有一個人提著包裹要找管五。保衛人員告訴他管五吃完飯要上班沒時間。管五就在門旁吃飯,急忙趕過來看自己的朋友。這位朋友神秘地告訴他,帶來一件寶貝,他從包裏掏出來給管五看,管五喜歡得不得了,問他什麽價?朋友說少三萬八千元不賣。保衛的吆喝著要趕走他的朋友,管五和保衛爭辯著。一輛轎車開到門口,見狀停下,從車上走下來的正是長臉阿發。問清事情緣由,把管五和他的朋友請進辦公室。胥阿發叫他們把東西拿出來放在自己麵前仔細看著,管五的朋友走上前去給他演示漢代銅羊燈。他把羊背蓋子翻到羊頭頂,一盞實用油燈映入眼簾。胥阿發越看越覺得有意思,他是不懂古玩,禁不住這兩人忽悠。胥老板問多少錢?管五朋友說,按價格不能少於五萬,因給朋友的標價三萬八千元,管五的老板也是我的老板,那就三萬八千元。管五趕忙說自己是汪順成引薦來的,我這朋友姓倪,對古董特別有研究,圈內人都很佩服他。胥阿發對那汪順成根本沒啥印象,對管五倒有幾分興趣,他人高馬大,不正是自己要找的得力幹將嗎。這兩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著。胥老板一聽這羊燈是吉祥物,自己屬羊,燈是祛除黑暗照亮前程,令他高興得愛不釋手。這點錢對他來說九牛一毛。胥老板看重的是這件東西是真是假?倪金水趕忙解釋,叫他放心,這兒有管五擔保,東西不對他賠雙倍錢。

管五信誓旦旦地說:“胥老板,借給我們幾個膽兒,也不敢來賣您假貨,順成這一關我還過得了嗎?更不用說對不起您。”

胥老板看看管五二人說:“好,東西我留下,另外多給你們兩千元好處費。不過需要找行家看看。我一會去北京,拉著你,鑒定沒問題把錢給你。”

胥阿發看看管五說:“以後你不要下井挖煤,給你安排點事管管。”

到北京,胥老板多方谘詢,一致推薦關新楷給鑒定。關新楷鑒定以後告訴胥老板,這件器物是漢代的,從造型、皮殼、紋飾上看這是一件精品,完好無損,實屬難得。胥老板問市場行情,關新楷說:“至於器物價格買家說了算,我看掉不下八萬元。”

和黑煤打了半生交道的胥阿發這第一次玩古玩買賣做得順風順水的,喜得心裏甜滋滋的。胥老板把兩千元放在關新楷麵前。他認真地從裏麵拿兩張百元,餘下推到胥老板麵前,誠懇地說:“我的鑒定費明碼標價就兩百元一件,多了不要,少了不可以。”胥老板覺得便宜,關新楷笑著告訴他,“還有比這便宜,每件五十元,我這收費很貴的。”胥老板再三謝過關新楷,到外麵把錢如數付給倪金水,胥老板哪知道這是栓羊套。

管五被胥阿發安排到保衛科當了副科長,他倒是樂為其事。工作認真負責,跑前跑後,起早貪黑,不辭辛苦。管五對胥阿發是百依百順,唯命是從。他很有眼力價兒,觀察著老板一舉一動,提壺端杯,拎包相隨,屁顛屁顛地跟在老板身後。胥老板既高興又惋惜,他樂的是管五體會老板意圖,服務周到,叫他心裏十分歡心。惋惜的是為什麽沒早早地發現這個人呢。胥老板委托管五辦的幾件事完成得很圓滿,深得胥老板好評。尤其是招募井下采礦工人一事,他辦得特出色,一次找來二十多人,可解決最棘手的大事。產煤多全靠工人,隻有多出煤,才能增加效益。自從管五來到老板身邊,他少操不少心,少費不少力。原來胥老板整天大小事物躬親,礦裏礦外,後勤前勤,他每天走個遍,人們都認為老板是個能吃苦耐勞的管理者,豈不知他不辦沒人替他辦,煤礦事故無小事,含糊不得。現在管五替他去跑去看,分憂解難,胥老板想的是多睡一會兒,少管一點兒,休息一點兒,多玩一點兒。

沒多長時間,一天管五跑進來咧著大嘴嗚嗚地哭著說:“老板不好了!井下出了事故,三名工人被軋死,其中有管五表弟。”長臉阿發一聽嚇得臉色發青。他趕緊召集各部門負責人商討對策,多數人主張瞞報,自行解決,管五的態度是關鍵,因為三名死難礦工除他表弟外,那兩個也是他朋友的親屬。

這管五抹著淚水動情地說:“三個兄弟為養家糊口來到這裏,卻斷送了性命,我心痛哇,我怎向他們的親人解釋?我怎能對得起他們的鬼魂?”這管五話鋒一轉,“咳!人都死啦,就得咬咬牙顧活的吧,我堅決不同意上報,自行處理吧。好好做家屬工作,給點錢堵堵嘴,把這事故化解掉,煤礦還得好好搞下去。”在場的人聽了都佩服管五,有眼光看得開,能圓解事。胥老板心裏更是感動。管五主動把事情壓下來。他還主動提出親自處理這三具屍體,又省去很多麻煩,這真叫胥阿發感激涕零。胥阿發算是個厚道的人,對得起死去的三名工人,每人十萬元。不過那死去的三名礦工家屬一個錢沒得著,由管五全權代領,事情總算圓滿收場,胥老板心病也解啦。這三名死難礦工是管五通過別人找來的智障人員,他們沒有家,更沒有管五的表弟。想不到,剛剛過了兩個月,井下又發生兩名礦工死亡事故,胥老板又緊張一陣子。

管五對胥老板說,這兩名工人,有一個是汪順成的堂弟,另一個是倪金水的親戚,給他們兩家打過電話,都有事來不了,責成管五處理。胥老板又拿出三十萬安撫兩家,又把這事壓下。胥阿發覺得奇怪,以前礦上隻有過碰傷人的小事故,他苦思苦想問題出在哪?他不像以前那樣天天到井下去看看,找找漏洞,及時補救處理,以避免大事故發生。他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麽三個人以及那兩個同時喪命?為什麽都是管五下去的時候發生?尤其後麵這兩個屍體都是傷在腦袋上,那裏的煤層即或塌下來也砸不到頭上,莫非管五他……這時,全國各地相繼幾起礦難發生,有的事故死傷驚人,胥阿發腦海裏閃現出煤礦不好搞,甚至一度想放棄它,他心裏一直矛盾。

這天午間,胥阿發站在窗前凝望,猶豫的眼神把個長臉拉得更長,管五急匆匆從窗前而過,他問管五幹什麽去,管五告訴他朋友小倪來啦,去接他進來。他要管五把人領進他辦公室來,管五邊點頭邊哎哎答應。不一會兒倪金水和一個道士打扮的人進來,朝胥老板辦公室走來。

道士小聲警告管五:“你少說話,嚴肅點,千萬別露了馬腳。”三個人進到屋子裏,胥老板熱情招呼,示意請坐。隻見那道士按道家禮節規規矩矩端坐在那,那動作,那姿勢,幹淨利落,滴水不漏。管五看在眼裏,笑在心中,暗中罵道:你個徐謀士裝孫子呢!倪金水和胥老板寒暄幾句後,畢恭畢敬的把道士介紹給胥老板,稱道士竹燈法師,並說:“是竹燈法師給我指點迷津,現在幹啥啥順,一切都好起來啦。竹燈法師雲遊四方,我們一起要去香羅道觀,我和管兄有點事要辦,繞路來這裏,趕上胥老板在家,有緣有緣。”

胥阿發十分誠懇地說:“是呀,既是有緣,也請法師道長給我指點指點迷津吧。”

道士說:“不敢當!不敢當!貧道才疏學淺,機緣不深,談不上指點,共同探討吧。”道士謙虛幾句,胥老板說:“法師別客氣,我是洗耳恭聽。”胥老板顯得很儒雅。

道士說:“結緣之情難卻,業主心誠,小道給看看,休怪小道嘴苦,有悖常理之處請多包涵。”道士問過胥阿發貴庚、生年、月、日後,微閉雙目,兩手縮回袖管裏,雙唇不時地動著。

他睜開眼睛說:“您是屬黃色羊,為火命。我從西北方繞過來,經東門進得院裏,覺得陰氣太重,你這煤礦有點說道,一會再說。先說你這位業主,屬羊,又是黃色,從你的生辰八字上看,你是大富大貴之人,你年輕時正是無根之時,到處漂泊,難以安身立命,後遇貴人相助,這是一發。別看這一發就是不可收哇。業主還有二發,天機不可泄露,你自己能頓悟最好。剛才我說你這煤礦有說道,我來告訴你,這煤礦地形西北高,正北低,東北空闊,西南有兩個小山相連,東麵最低,這叫白虎探頭,主非死即愁,多有不順,日後逐漸顯現。看你本人屬相,火克金,克動金才是你的財,你才能有這樣大的福分。這煤是黑金,構成你一發。你二發是啥,你自己悟去。日後,你朋友堆裏有給你指點財路的人,這個人不一定和你有什麽過甚交往,千萬不要錯過。從你麵相看,臉展財源無限,這叫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命裏無財求不來,命裏有財財自來,願你好自為之吧。”道士一番話說得胥阿發雲裏霧裏。

他趕忙把倪金水叫到眼前,耳語著問:“臉展,是啥意思?”

倪金水笑著說:“就是臉長。”

胥老板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道士的迷魂湯給胥阿發徹底洗腦子啦,他不管到哪兒辦事都留心發財的機會,第二發千萬不能錯過。胥阿發在北京辦事七天了,很簡單的事情辦起來就是這麽麻煩。他和倪金水聯係上,並要親自過來和他聊聊。倪金水說他在朋友處辦事,離胥阿發住的賓館特近,要胥老板來這裏。胥老板為了多結識些朋友,開車過去了。

倪金水把胥老板接進屋裏,介紹幾位朋友給他認識,短暫的沉寂,大家喝著茶水。有一個人問另外的人,“你說的投資單位有把握嗎?”那人說:“你看我這半年多兩百萬返還回來啦。”說著把百萬、六十萬、四十萬三張撥款賬單放在他麵前。這人認真地看著,抬起頭來說,“這麽好的事,哥們咋把我忘下呢?”“開始我也以為哪有這種天上掉下餡餅的事,反正百萬十萬對我來說不算啥,還不夠玩一晚上鬥地主呢?是假的,我也嚐嚐受騙的滋味是什麽感覺。”“哥們你是越肥越添膘。我得趕快去,這不到半年時間一百六十萬淨賺四十萬真是不可思議。”胥老板今日卻是當上“聽長”,這些人財大氣粗,見多識廣,自己和人家一比相形見絀,不可同日而語。聽了一陣子,心裏又憤憤不平起來,老子也有錢,你一百六十萬淨賺四十萬,我那一百六十萬也不是吃素的,也是人民幣,不比你差,我也能賺四十萬、八十萬的。倪金水隻字不提投資賺錢的事,說一些古董奇聞趣事,胥阿發哪有心思聽這些,全神貫注捕捉令他羨慕又讓他妒忌的人們傳遞著的那些信息。他也時而插話問問,時而靜靜聽著,好一陣子,他起身說有事先走一步。他都聽得清記得明白,驅車去實現它的“第二發”。

這是一處高檔小區,管理很有章法而又嚴謹,進出不僅有保安盤查,而且遍布監控攝像頭,每道門都得刷卡進出。他進到小區,在一棟別墅前停下車。別墅地上二層,地下一層,裝修十分豪華。樓裏的人看樣子忙得很,手機、座機響個不停,胥阿發說明來意,接待他的是三十歲左右一男子。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喬慶祥。給他倒杯茶水,要他等一會,時間不長,扮作接待員的喬慶祥出來把他帶進一間裏屋,讓他看一些資料:什麽國際海牙判決書、國民黨高級將領國外銀行存款憑證等,他哪裏看得懂,都是些外文,中文他都認識不全,隻覺得眼花繚亂,頭腦發脹,說實話他哪有這個雅興。接待又把他領到另一間房子,這個房間更豪華,一個老板台,裏麵端坐一位男士,旁邊一位漂亮女子。男接待把他送到裏屋便退出來。漂亮女子和男士說著外文,胥老板此時是鴨子聽雷。

女子問道:“先生你是怎麽知道這次投資活動的?”胥阿發說是朋友介紹的。

這個漂亮女子又問:“這次投資的可靠性,你了解嗎?”

“可靠!可靠!”胥老板連聲地回答著。

漂亮女子用外文和那個男的說幾句,然後又問:“這位先生,你願意投資麽?”胥老板回答願意。

“投資一定要慎重,不能盲目,最好多找幾家對比一下。”漂亮子女勸道。胥阿發一聽這話太實在,騙子絕不敢,也不會這麽說。

這時門開啦,進來的人問:“都給現金嗎?”

漂亮女子和那端坐男子說了一通外語後,又和進來的這個人說:“現金、支票都可以。”

開門時,外屋桌子上擺滿了鈔票,胥阿發想,少說也有兩三千萬。漂亮女子對他講到,投資有三個方麵:一是提供一九九六年版美元的辦事票;二是解凍民族資產,包括國民黨高級官員和民族資本家在國外已無人認領的存款;第三是尋找和挖掘曆代王朝寶藏,包括古代裝有古玩的沉船。第三項投資必須有經濟實力,又有良好信譽,不是任何人都能參加投資的,而且投資額度不能少於一百六十萬。第三個月月末開始償還,第一次償還一百萬,第二次償還六十萬,第三次償還四十萬,共計兩百萬。雖然錢還給你,你還是以兩百萬元分紅。盡管胥老板聽得有些暈,總體上還是聽明白了。漂亮女子征求他的意見,叫他回去考慮考慮,他認定這就是自己的“二發”,根本用不著多想,從包裏掏出支票本,給開了一百六十萬元轉賬支票,此時的胥阿發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老板,能參與這裏投資,回報率又這麽高,那可是開心極了,一連睡了半個多月好覺。

轉眼三個月過去,胥老板朝思暮想的償還錢不見蹤影,別說一百萬,一分錢都沒見著。眼看四個月過去,這償還錢如泥牛入海毫無聲息。胥老板急得坐不住凳子,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正在這時,黃縣長的兒子黃楷來找他,胥阿發把事情的前後經過講給他聽,黃楷拍著大腿說:“姨夫,你被騙了!這種騙術十分拙劣,全國到處都有。”黃楷大學畢業後在金融部門工作,深知這裏的奧秘和騙術。黃楷回來是為取錢,替他老爸還受賄款。這位黃副縣長後來升任到地級市當了副市長,變相搞點小貪腐,通過內查外調沒有發現其他問題,給予行政處分,降職使用,到一個事業單位擔任調研員,但必須抓緊把貪腐款還上。

黃楷和胥阿發兩人去公安機關報了案。這胥阿發把被騙前後都接觸過哪些人,出哪些事,他認為可疑之處都詳細地敘述一遍。管五聽說老板向公安機關報案感到問題嚴重,他對慕大黑手講,如果公安盯上,就怕把前兩次殺死挖煤工人、訛詐老板的事翻騰出來,我們的性命難保。管五的意見是給胥老板返還八十萬,然後警告他如果再繼續追查就叫人殺死他全家。慕大黑手巧妙地給胥阿發返還八十萬元,並威脅他再追查不僅殺死他全家人,還把他的煤礦炸掉。胥阿發接到八十萬,一想自己提不出確鑿證據線索,公安一時半會破不了案,再說這些亡命之徒什麽事都能做出來,自認倒黴,財去人安樂吧。管五害怕被老板識破嘴臉,假稱其母病危離開煤礦。胥阿發對被騙一事不追究,公安的案件又多,受害人不追,案子就放著,看來這個案件暫時擱置起來,或者不了了之。

馮馳在潘家園經過一段時間反複觀察,發現楊麗姝是個人才,別看是女流之輩,經營古玩不蒙人,別人蒙她也很難,她不自作聰明,不會就是不會,不懂就是不懂。人際關係又好,她和大家都處得來,別人有難處她都主動幫助。那些正派人、老實人和她關係沒的說,就連那些耍滑使壞、紅眼黑心之徒和她也能說得來。馮馳在潘家園市場轉悠這麽長時間沒聽說過閑言碎語說楊麗姝不好的。她這個人別人有話願意和她講,有什麽新鮮信息都願意先告訴她,所以她知道的事格外多。關於慕大黑手盜墓團夥的情況以及動向,馮馳從她這裏了解掌握了很多。他走到楊麗姝攤位前,和她打招呼,蹲下來看著貨物。這時,喬慶祥也走過來和楊麗姝說話。

楊麗姝:“兄弟前幾天又忙啥去拉,好幾天不見你來擺攤。”喬慶祥笑笑,搖搖頭。

“兄弟去哪裏發財口風不露,還這麽謹慎?”喬慶祥要說什麽,勾富智喊他,他急忙走過去。楊麗姝用下巴示意馮馳,這夥人又有事,幹一些見不得人,上不了台麵的事,喬慶祥跟著鬼混,早晚吃鍋烙,摔個大跟頭,弄得鼻青臉腫不可。

“喬慶祥三天擺攤,五天歇工,看得出他沒賣多少錢,人家花錢挺充裕,日子過得挺滋潤。”馮馳看看喬慶祥笑著對楊麗姝說。

“是呀,這一夥人貓洞來,狗洞出,個個都神叨叨的。慕大黑手買了轎子坐上,他們的錢怎麽來得這容易?”

馮馳順水推舟說:“是呀,就是呢,夠奇怪的吧!”這時喬慶祥經楊麗姝攤前要回自己攤上去,滿臉不快。

楊麗姝故意逗著喬慶祥笑著說:“兄弟又有什麽好事,這麽嚴肅。”

喬慶祥停住腳步朝來的方向望望,見勾富智走得遠遠的,罵道:“狗鼻子樣,跟我擺什麽臭架子?下午不讓我擺攤,跟慕大黑手出門,我問去哪?他嘴一咧訓我,你亂問啥,到時候就知道了!”他邊說邊往自己攤上走去。

“前一陣子聽說慕大黑手和李大喇嘛都去山東鄒城,保不準還是去那裏。”楊麗姝看著喬慶祥的背影說。馮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句,“那裏沒有什麽好風景可玩的。”

楊麗姝說:“他們的舉動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誰都清楚,隻是不說罷了。”

馮馳順便說:“有些事情做得再巧妙、隱蔽,也是難以逃脫群眾的眼睛。”

潘家園市場經理周淑浩領著加拿大客人傑林來到楊麗姝這裏,都是熟人,互相握握手。周經理對楊麗姝說:“小楊,咱這老朋友傑林要買繡片,你這還有吧,你還知道誰有,你領他去找找,幫著選選,一定要真是老的,品相要好,千萬不要新的。”楊麗姝說:“周經理放心,交給我吧,這是老朋友,不差事。”周經理又說:“我要去開會,沒時間啦,傑林有幾件東西找關新楷給掌掌眼,你替我跑一趟,辛苦你啦。”楊麗姝笑著說了一句:“咱們客氣啥呀!”傑林看過楊麗姝的繡片,選了一些,然後她又領著傑林到幾個有繡片的賣主前選購些,傑林很滿意。她二人到關新楷這裏,關新楷把幾件東西仔細看過。傑林用漢語告訴關新楷,這些東西都是從其他國家買的,哪些是中國的?哪些是假的?關新楷告訴他,你這些器物除了兩件象牙製品外其餘都對。幾件瓷器和金銀首飾都是中國貨,品位很高,價格不菲。傑林端了端肩膀,高興地說了句OK,又用漢語說聲謝謝。傑林漢語說得很標準、流利。他問那兩件仿象牙製品,為什麽是仿製的?關新楷告訴他從兩方麵鑒別真假:一是看牙紋,二是看重量。關新楷拿出一件大小與仿製的象牙件差不多的真象牙件作對比,傑林笑著點頭,豎起大拇指高興地說:“我明白啦,真象牙紋是人字紋,分量重。”關新楷指著仿製象牙件問他:“你知道這東西哪裏仿的嗎?”傑林兩手一擺,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關新楷告訴他,這是日本人仿造的,很多做古玩生意的人拿來當真品出售,尤其那些流動商販們,兜售假貨,千萬注意。還有那些以旅館為陣地的神神秘秘賣貨人,專門以假當真,以次充好騙人。傑林連連感謝。

“哎喲!關老弟你這裏又是高朋滿座。”大嘴遊俠邊說邊走近關新楷,幾個人相互打招呼、握手。

楊麗姝問道:“好幾個星期沒見到魯大哥啦,又上哪發財啦?”大嘴遊俠說句,“嗨!瞎忙。”而眼睛盯在關新楷麵前幾件東西上,對那件金銀首飾看得格外投入。傑林說:“魯,喜歡嗎?喜歡的話留給你。我上次看到你身上帶的珊瑚珠子,換一下。”大嘴遊俠正有此意,兩個人的買賣三言五語成交了。

楊麗姝環顧一下屋裏,馬祥白、馬子業、章須、詹學士等人都在場,唯獨缺邢程,楊麗姝自言自語:“缺邢老弟。那天他要講什麽來著,一個電話把他叫走啦,他要在,今天真該給大家講講。”

“要我講什麽?”楊麗姝話音還沒有落,邢程站到屋中間啦,笑嘻嘻地問道。章須看著楊麗姝,又看看那邢程提示道:“那天你要講的是不肖子孫葛言的事。”

“對對,你剛說個頭,接個電話趕忙走啦。”楊麗姝看看他說:“今天補上吧。”

“我那個哪天講都行,多聽聽大俠兄的。”

“老弟,大家都盼著你呢,還是你登壇開講吧。”大嘴遊俠這麽一說把眾人逗得哈哈大笑。

“你們有誰不知道葛紳士的嗎?恐怕沒有。”邢程故意問大家,接著他講起來。

說起葛紳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近代最知名的大書法家,那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現在誰手裏有他一幅真跡可不得了。一九六八年葛紳士含冤而死,家被抄,他的墨跡所剩無幾。老先生獨生寶貝兒子叫葛言,母親溺愛,老父在時他還能裝模作樣看著古人字帖,照貓畫虎地寫幾張,老父一走那是天老大他老二,沒說沒管,任性橫行,老娘想管晚了,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改革開放以後,文物市場活躍,書畫古玩一路風生水起,價格大漲,這位葛言把老葛先生僅存的一點書法拿出去賣掉,有了錢就去揮霍。眼瞧著就要斷炊,小葛看老葛的幾枚印章靈機一動,大行生財之道。他找幾個模仿能力強的字匠,照著老葛的字去描,然後由他鈐章。開始人們都以為是葛紳士的真跡,後來被行家識破。不過葛言弄了不少錢,每天身邊有幾個美女相隨受用,渾吃海喝,入不敷出,張羅著要把家產獨棟小樓賣了。目前字畫價錢猛漲,尤其名人字畫更沒邊際,動不動千萬、過億,葛老的字更是稀缺難求。不單小葛仿他老子,別人也仿。有人拿著仿品去叫小葛鑒別,當然得收鑒定費呀。來鑒定的人首先拿出裝鑒定費的信封,他用手指捏捏厚度,厚度可以立刻臉上綻出笑容說,是真的,要身邊小姐馬上加蓋老葛的名章。如果手指一捏厚度不夠,他臉一沉,不對!趕快拿走。這樣一來,無論是畫廊、拍賣會出現不少鈐了真印的假字,均以高價賣給收藏者。

邢程說到這兒,看看大嘴遊俠,說:“你是大俠,你給總結總結吧。”

大嘴遊俠笑道:“我很早就認識葛言,那是個花花公子。有人說葛紳士因書法一生是輝煌的,但他有這麽一個兒子,真是令人難以接受的敗筆。那些收藏者們渾不知花高價,為葛言這個不知廉恥的敗類的風流賬埋單。”大嘴遊俠邊比劃邊說,逗得滿屋人大笑。雖說大家都在笑,但每個人心裏都有些沉重。

金成利又來請關新楷兼職他們拍賣公司鑒定顧問。天信拍賣公司被勒令停業整頓,金成利對自己的問題認識深刻,表示痛改前非,一再向負責部門表示遵紀守法,並請求有關部門對其嚴格監督。關鍵是副市長柳文選給他說話,做工作啦。恢複天信拍賣公司業務活動。金成利這人真是個人物,恢複業務活動後,主動找楊麗姝賠禮道歉,承認錯誤,看上去不是作秀,還很真誠。又親自去寶誠拍賣公司請傅誌憲回來做副總經理。不過楊麗姝婉言謝絕,傅誌憲也斷然拒絕。金成利聘任廟久新為其公司拍品鑒定顧問。他又來請關新楷,條件非常優厚,讓他擔任天信拍賣公司的副總兼顧問,並許以高薪。

關新楷說:“我已兼任華海拍賣公司的鑒定顧問,不可能兼任其他拍賣公司顧問。一個是自己精力有限,二是我擔負著研發科技鑒定文物儀器的任務,這是上級有關部門交辦的重要工作,也是我自己的追求,研創一套科學實用的先進儀器……”金成利說了一大堆好話,甚至說關新楷應個名就行,關新楷就是不答應。

金成利臨走時擱下一句話:“關老弟,關老師你要幫我這個忙。”

沒等別人發表議論,大嘴遊俠說道:“這個人是口蜜腹劍,他屬狗的改不了吃屎,關老弟拿準章程,千萬別上他的賊船。”

章須說:“少和這種人打交道,他是惡習難改,這是他的人生觀所決定的,他的人品不好,早晚還得出事,隻是時間問題。”楊麗姝雖然沒說話,她心裏特有數,她用四個字可以概括金成利的本質,那就是自私自利。而且極其自私自利更為準確。

傑林走了。楊麗姝在電話裏告訴周經理委托的事情辦完了。她的話音剛落,章須的電話響起,是石老打來的,告訴他明日下午去參加書畫鑒定會,邀請大家都去。章須放下電話,眾人的話題轉到書畫上。從書畫市場議論到畫家本人,從古代書畫家講到近現代的書畫家。向來穩重老成的詹學士聽了大家的議論樂了,他說:“剛才邢先生講葛言給他老爹臉上抹黑,還有比這更無恥的,兒子不僅給他老爹臉上抹黑,還把他老娘醜化得不成樣子。為了錢,他昧著良心說假話,被人當槍使。”大嘴遊俠急忙要詹學士給大家講講。別看這詹學士平時不多言不多語的,一旦開“金口”,便滔滔不絕……

世事難料,餘大師生前怎麽也不會想到他身後這一樁醜事。今年秋季東方之光拍賣公司拍出一幅油畫,說是餘大師以夫人薑石煒為原型畫的一副女人裸體畫,以八千零七十二萬元高價成交,創造當時油畫最高價位,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這幅油畫剛一展出立刻質疑聲四起,包括齊先生、石先生這些大家,甚至章須、邢程這些小輩都認為不是餘大師所作。但是拍賣公司經理房行舉和那些所謂的鑒定家們確信是餘大師真跡無疑,結果以高價成交。社會上一片嘩然,很多業內知情人士站出來指責批評,還把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據登報以示公眾。原來這幅所謂餘大師的《人體薑石瑋》油畫係上世紀九十年代美術學院學生們油畫習作,模特是河北農村一位年輕女子。各個美術院校的倉庫都存放著很多本校的學生習作,要想得到一幅這樣的畫作不是難事。關鍵是怎樣把它喬裝打扮,驗明正身,做成餘大師的真跡。隻好請餘大師的長子餘白印站出來,和油畫一起照張相,他講幾句類似家父所做,母親生前保存之類的話,這位餘大師長子餘白印完成這一係列需要完成之舉動,這是何等有力的佐證。很多人看過這幅油畫,人物後麵的襯布為棕紅色,女模特身體肌肉發達,骨骼健壯,是典型的北方體力勞動的女人。而餘大師夫人,也就是餘白印的母親–薑石瑋,是生在江南大戶人家,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相貌秀美,哪像油畫中這個如虎妞一樣的女子。餘大師曾以自己夫人薑石瑋的形象作過畫,而且落款寫著夫人薑石瑋的名字。而這幅拍賣會上的所謂餘大師的油畫和他的真跡沒法比,根本就沒有餘大師個人藝術印記。

“那肯定是贗品。”魯大嘴未加思索說。

“不對。”章須反駁魯大嘴說,“關於這件油畫他不是仿作、偽作,也不是贗品。你說它是仿品吧,它仿誰啦?你說它偽作,實習學生怎麽做偽啦?這幅畫就是出自學生之手,本身無‘偽’可做。你說它是贗品,它是通過哪幅名人畫作偽造出來的?沒有,畫作就是學生的習作,千真萬確。”

“噢!那應該理解為指鹿為馬,行騙。”大嘴遊俠似有頓悟地說。

楊麗姝插話說:“兒女們對父母的記憶是深刻的,永遠忘不了。餘白印不顧事實說假話,這個不肖兒子不覺得羞臊。薑石瑋的照片我看過,那是個美人,可不是虎妞樣的。你說這餘白印走到人生盡頭,到另一個世界有何顏麵見自己的生母?!薑石瑋盛怒之下定會狠狠抽他幾個嘴巴……”邢程看著楊麗姝使個鬼臉,邊笑邊把手機遞給她說:“楊姐,你給薑石瑋打個電話告訴她,準備木棒子狠狠打餘白印。”逗得大家笑起來。

馬祥白說道:“這個不孝之子可恨,還有比他更可恨的,趙館長知道一個不孝之孫和盜墓賊沆瀣一氣盜挖自家祖墳的真人真事,有機會讓他來給大家講講。”

這時關新楷的手機響起,是史琨打來的。他從外地回來剛下火車往這裏趕,買幾件東西要他掌掌眼,本來大家都起身準備走,一聽史琨帶回東西都想見識見識。

邢程提議:“如果史琨帶回來的東西都對,今天要他坐莊請我們吃一頓。”

馬祥白問:“如果有對有錯怎麽辦呢?”邢程說:“好辦,他花一半,我掏一半。”“如果都不對呢?”邢程笑著說道:“簡單啦,那就你請吧。”楊麗姝看看大家,主張最好是史琨買的東西對一半錯一半。

史琨背著一個包,手上提著一個大袋子,風塵仆仆地進了門,大家幫他把東西放下。有人急忙給他倒杯茶水,楊麗姝問他吃飯沒有?史琨告訴她在火車上吃的盒飯。

邢程笑著看看史琨說:“今天是你請大家,還是我請大家,就看你淘來的這些東西如何。”邢程把請客的條件又說一遍。

史琨很嚴肅認真地說:“那敢情好啦,我真能請大家是最高興。”此時史琨的心思全在這些東西上,P股沒坐熱,忙著起身往外掏東西。第一件東西是個竹雕筆筒,接著是一件雙鳳出廓玉璧、一把粉彩瓷壺、一盞人形足高柄銅燈、一件犀牛角杯,最後打開的是一把交椅,不過交椅被卸開捆在一起。史琨說:“各位師傅,給掌掌眼,對的估估價,看看物有所值嗎?”

邢程開著玩笑:“史老兄鬼精鬼精的,怎可能做虧本買賣?”這雖是玩笑話,還真說到點子上啦。史琨這人不僅能吃苦耐勞,虛心學習,而且辦事認真、謹慎,輕易不出手,看準後該出手時就出手,別看他的古玩生意起步晚,越做越紅火,真令人刮目相看。他把六件東西該誰先看的放在誰的麵前,然後自己動手組裝木交椅,馬祥白邊看邊幫著組裝,史琨向他講著,那賣主特逗,我跟朋友去這家看瓷器,進院旁邊堆著亂樹枝、木棍子,上麵放著這把椅子。我先看看瓷器,完事出來,我問這堆木材幹啥用?女主人帶著嘲笑口氣告訴我燒火做飯用。我走近這把椅子跟前,拿起來看看,是老椅子,手頭還挺重,我說,這椅子也別當燒柴賣給我吧。女主人聽我要買立刻警覺起來,問我給多少錢?我說這麽一把散架的破椅子能值幾個錢?你說價吧。她一咬牙說你給三千元吧。我說你真敢要哇!這是什麽值錢寶貝?這時男主人從屋裏出來說,它是不是寶貝我們也不知道,反正是老輩子傳下來的。我說太貴啦,並表示要走的樣子。男主人說這東西在我們這兒也沒用,一千塊錢你拿去吧。我說兜裏隻有四百六十元,賣我拿著,不賣我趕路。男主人挺爽快答應行。我要他幫我拆開,若不我無法帶走。男主人手腳麻利,沒費力氣就卸開捆上。我對木質看不明白,隻知道不是柴木是硬木。”馬祥白一拍他肩膀說,慶賀吧,你發了!這是黃花梨的,東西是明中晚期的,一百個四百六買不來。他半信半疑,“真的?”馬祥白認真說:“我啥時候和你鬧過笑話。”

“噢!這是瞎子撿馬鐙套在腳上。”史琨很興奮。

“哎,祥白,這玩意給你吧,你專門收藏這些東西。”馬祥白樂了,要他開個價。

史琨也笑起來:“咱倆開什麽價呀?給伍佰元就行啦。”

馬祥白臉沉下:“說笑話呢?你撿來的該多少錢是多少錢。我給你六萬,一會兒把錢打到你賬戶上。”

史琨也有些不滿:“你幹啥呀,拿大哥我當錢眼兒吧,你別瞧不起我,白給你也應該。”

關新楷打圓場:“史大哥馬老兄說的都是實話,你們辦事講哥們義氣,不管怎說,這東西是正經玩意,馬哥要給你錢應該,我說馬哥別給六萬,你給兩萬兩千元,那兩千元午飯、晚飯足夠用。”

史琨挺強,還堅持不要這麽多錢。邢程和馬子業都講,史大哥你沒啥不好意思的,祥白他買誰的也是六七萬擋不住,你給他夠便宜的,別再講啦。你也拿出兩千元明天接著吃。關新楷高聲叫起,後天的飯錢也有嘍!馬子業高興接上茬:大後天的飯前也有嘍。

幾個人聚到關新楷麵前看瓷壺,楊麗姝說:“這把粉彩壺太漂亮啦。”馬子業告訴她,這是一把豆彩壺。對嘍!而且是乾隆本朝的官窯器。關新楷接著馬子業的話接著說:“首先你看這壺的釉麵潤澤肥厚,畫工嚴謹,圖案規整,色彩濃豔,尤其這紅色更是漂亮。清朝康雍乾三朝的鬥彩瓷可與成化鬥彩瓷媲美。”大家聽著他的講解,各個興奮得就像自己買的一樣。馬子業問史琨花多少錢,史琨伸出三個手指頭,馬子業說三千元。史琨告訴他三百元。令人難以置信。史琨講起買到這把壺的經過。他到東明古玩城,走進一家古玩店,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介紹說自己的店鋪才開兩天,根本就沒什麽人。有看上的隻管說,多給他優惠些。他看上這把壺,老板誠懇認真地告訴他這是件贗品。他在屋裏轉轉,確實有很多老物件,不是品相差,就是殘破。他又回到這隻壺麵前細細看看,他一時說不準,覺得不像新的,顏色鮮亮但不是那種賊光、火氣十足的特征,他把壺拿在手裏細看,沒有人工作偽的痕跡。老板說這是件贗品,喜歡給五百元拿走吧。史琨說隻有現金三百元啦。老板好說話,把壺包上遞到他手上,買賣成交啦。他當時想,真是新壺自己留著泡茶葉賞心悅目,看著舒坦。

邢程邊瞧著邊說:“嗨!這事都讓史大哥趕上呢?這才是鴻運當頭,財源自來。”

馬祥白看了竹雕筆筒,告訴史琨這是清朝中早期的玩意,雕工細致,人物生動,包漿自然,雖有一兩處風裂對品相無多大影響。犀角杯是一眼貨,亞洲犀角,十分珍貴。這是清早期製品,紋飾生動,油性而滋潤。這件雙鳳出廓玉璧,是東漢時期玉件。和田白玉,質地細膩光潤,沁色自然,雙鳳紋飾生動,線條流暢,尤其是油絲毛雕特點鮮明,完整無損,不可多得的漢代玉器珍品。史琨淘到六件寶貝,大家已經看完五件,五件全是珍品,而且十分珍稀。最後這件青銅燈,關新楷反反複複看了數遍,他不是看其真假,而是為它的藝術造型、紋飾精美所吸引。銅燈分上下兩層,上層為圓形燈盤,燈盤外側有兩隻外伸的耳子,一側有龍形嘴,燈盤是平底直壁,燈盤裏麵還有一層內圈,內圈明顯高出外圈。把燈盤分為兩個區,外區可作油燈,內區以點蠟燭,專設放置蠟燭的燭托,連接上下圓盤的銅柄雖是中空,柄上有弦紋裝飾。下麵銅盤略小於上麵的銅盤,銅盤底下三個小人做燈足,每個人都是半蹲式的,用肩扛著銅燈,一隻手牢牢地扶住銅盤。銅人眉眼清晰,表情專注,忠於職守,沒有半分懈怠之感。銅燈的鏽色自然,除了部分有綠繡外,很多部位已出返銅現象,也就是泛黃。銅燈整體高二十八厘米多,上盤直徑十八厘米,下盤直徑將近十七厘米,總重近三公斤。關新楷給大家描述了這漢代青銅人形足高柄燈的藝術性和適用性。史琨講這是他一朋友的心愛之物,史琨憑著自己的真誠、執著勁,感動朋友隻好轉讓給他。經關新楷鑒定,以及大家的讚揚,史琨高興得一改往日少言寡語、不苟言笑,而像個受誇獎、臉上笑容燦爛的孩子。

史琨推心置腹地說:“我史琨沒有你們大家的幫助、提攜,能有今天的成績嗎?你們把我當成親兄弟,手把手地教,我這些進步都是你們給的動力、鼓舞。”關新楷看看大家,又看著史琨說:“關鍵是靠自己,過去說得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眼下文物市場是景象繁榮,潛在的、明目張膽的造假、製假、販假、拍假、假鑒形成完整鏈條。你看這文物大潮中、熱‘錢’洶湧,亂象叢生,總之不能掉以輕心,當心受騙上當。”

史琨聽關新楷這麽一說,興致使然,便講起自己這次外出所見所聞。

朋友領著他到河南鄭州一個收藏者家裏,很大的一個宅子。一個大房裏全是瓷器,各個朝代都有,宋代五大名窯官、哥、汝、定、鈞就有五百件,全是假貨,沒有一件真品。一個房間全是銅器,從夏商到民國,據主人講有上千件,各種新奇古怪的銅器,叫人難以想象,大大小小,林林總總,叫人眼花繚亂。單說民國前後“中正劍”就有三十把,沒一件對的。一間屋子滿是唐三彩,三彩駱駝、三彩馬、三彩鳥型壺、三彩瓶、三彩罐、三彩女傭、三彩男傭,各種姿勢的三彩肥婆。他雖對此道生疏,很難斷定有一件是真品,他和朋友看了半天才看過十分之一,他無心“戀戰”啦,和朋友離開。那個朋友告訴史琨這位收藏家是個商人,開始在這一代也是首富,就因為他一頭鑽進古玩行,十分自信,不進人言,走火入魔,頑固到底,上億元的資產全投入這裏。稍有點常識的人都能看出他這些藏品全是大假活。最可悲的是,誰要是說他這些東西是假貨,立馬就和你急,看來執迷難悟嘍。

朋友還帶史琨去看一處造假窩點,使他特受震撼。因為他們關係特殊,才允許他帶個生人來觀看。這裏是專製唐三彩的,他看了仿製過程。朋友不時地指點他,使他更深入地了解其中奧妙,大長見識。不管是仿製唐三彩還是其他藝術品,主要的一環就是“做舊”。造假者按照文物原樣做好仿製品後,通常是用酸咬,雖然做出古舊效果,但酸的氣味難除,很容易被別人識破。造假者改用把器物埋在土裏,或者木屑裏,木屑腐爛黏附在器物表麵,形成土鏽。這種做舊先要在做舊的器物上刷漆,後來也被識破。造假和識假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經過一番苦心琢磨,又發明一種更加逼真的作偽方法。在一個砌好的大池子裏,把燒好的陶俑放進去,每隔兩天向裏澆一層泥漿。幾個月後,泥漿把陶俑全部淹沒埋住,然後將一些根係發達的織物或種子栽撒在上麵。等到植物成熟後,根係腐爛,將陶俑挖出,經過這種方法處理的器物土鏽自然,達到以假亂真。

大嘴遊俠聽到這兒接過話說:“一九九三年幾家博物館競相搶救性收購一批所謂的北魏文物,由於公安部門及時發現是騙局,這些博物館才免於上當受騙。這是文博界令人沒齒難忘的笑柄,足見造假者技術水平之高,與時俱進。”大嘴遊俠說完一擺手,“兄弟接著來。”

史琨接著又講起唐三彩造假第二個環節就是開片。唐三彩的仿製、器型、釉層、做舊都達到很高的水平,就是開片很難過關,容易露出破綻。作假要用氫氟酸和高錳酸鉀等化學藥品對器物表麵腐蝕和染色,經過一段時間,釉麵的開片就變得明顯。還有一種作假方法叫噴淋法,把器物放在高溫爐裏加熱,然後噴灑冷水,也會形成細小開片。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三彩器放在陽光下暴曬,也會形成自然裂紋,出現芝麻樣的小開片。

馬祥白說:“你看到的這是一小部分,還有比這更生動的。我們去了幾個省,家具造假更厲害。我們在古城,朋友帶我們去看明清老家具,人們編了一套順口溜:‘村裏作坊在仿古,明清家具出了爐,製假販假發了財,買家個個是糊塗。’明清家具由於年代久遠,幾經戰亂,流傳至今還有多少?且大多數藏於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很難見到珍品精品。造假者抓住人們追捧明清家具的心裏,千方百計造假仿製實施蒙人。”接著馬祥白講述親眼見到古城一家製造明清家具的過程。工人把別人見不到的環節毫無保留地講出來。

首先選木材,當然不是海南黃花梨,更不是小葉紫檀,就是大葉紫檀上哪去弄這麽多?找那些價廉的替代品,仿照明清家具做出成品,關鍵是做舊。第一步用石灰燒。就是燒掉家具表麵新茬,看起來有點古舊感。細看和老家具相比仍然有較大的差異。接著用高錳酸鉀染色,使木貨變黑紅色,很像紫檀、黃花梨老器物顏色。然後再用煮開的麵粉加黑漆攪拌均勻,再加上細土,混合在一起反複擦拭,就出來老家那種皮殼。說起來很簡單,要經過二十多道工序,新家具做得新貌換舊顏啦。堂而皇之地成了明清家具,大搖大擺地進了市場。

最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些仿古做舊的作坊,他們雕刻佛像做好後,抹泥,日曬雨淋,還會用泔水泡,甚至扔到臭泥坑裏。他們把幾十尊雕刻好的佛像,扔進一農戶的糞坑裏。別人問,把好端端的佛像扔進這裏多可惜呀?工人告訴他,讓這些造像在糞坑裏修煉,讓他們變成明清以前的模樣,身價倍增。可是這作坊的高處莊嚴地供奉著一尊佛造像,而且香火旺旺。不知這些佛像有無靈驗,這邊燒香上供,求佛保佑買賣興隆,財運亨通,那邊把他們的雕像扔進臭糞坑裏,真是難為佛應該保佑他們,還是懲罰他們?!

馬祥白說到這裏,眾人你一言他一語議論起來:現在造假技術之高,創新之快,別說眼學目鑒,就是各種儀器也難以識破,可謂“假作真時真亦假”。

一夜暴富的夢想和現實發財的神話,催生出一個又一個故事,貪欲的信念追逐著故事,老故事又生出新故事。你用不著到各地古玩市場遍訪,在潘家園這裏你就能有聽不完的古玩趣事:昨天妙峰山一婦女賣給拾荒者一個方桌三百元,又被識貨者從拾荒者手裏便宜買走,結果賣二十四萬元,說這是明代小葉紫檀桌子。那一天,走街串巷收古舊貨的人,在陽山農村從老太太手裏花兩百元淘來裝雞蛋的大罐子,轉手賣八萬元,這是明代嘉靖青花大罐。潘家園擺攤的孫先生把一個白玉球三十元錢賣掉,賣主拿到海外鑒定是商代器物,結果賣了兩萬美元……欲望、貪念使人對這些故事寧信其有,絕不信其無,不遺餘力向往追逐。

章須的手機響起,江州博物館趙館長來北京辦事,他們約定時間見麵。眾人起身要走,史琨慌了趕忙說:“怎能走呢?事先說好的,午飯我請。”

章須笑著說:“你金銀滿袋子,我們陪你喝老湯,我們的買賣誰管哪!你把鈔票準備好,哪天下雨不忙,喝個一醉方休。”“好!”眾人附和。

史琨對章須說:“我請請趙館長,你給安排安排時間吧。”章須說趙館長滴酒不沾,征求他的意見,隨便吃點,無所謂招待不招待,還是向趙館長多學點知識,我打算請他給講講有關繪畫、書法方麵知識,這個人是個全才,瓷器、銅器、竹木牙角沒有不精通的,他的著作必須讀,而且認真反複讀才行。他也和齊先生、石先生一樣,是文博界公認的大鑒定家,享譽國內外。他為人低調,很少在電視上拋頭露麵,從不給個人、拍賣機構、私企等鑒定古玩,他主張從事文博工作的人不要到社會上去做有償文物鑒定,考古人員以及從事文博工作的人自己不要搞收藏。趙館長自己一件收藏品都沒有,我給畫的一幅畫,落款明明白白寫著贈送他本人的,他也無償地交給博物館。自從那次丟失名人字畫以後,他向上級打報告,呼籲有識之士伸出援手,四處活動,在他的努力下,江州建起功能齊全、管理一流的大博物館,把寄存在外麵的所有文物全部收回館內自行管理,通過科學布展,博物館免費對外開放。不用說江州本地人,國內外參觀者也慕名而來,絡繹不絕。

馬祥白告訴章須,那次他幾個人去參觀時才開放了一部分,後來他、關新楷、馬子業又去了一次,全部開放,有機會還得去看看。

邢程看楊麗姝說:“楊姐,你啥時候抽時間去參觀參觀吧。”

“哎!看看,兄弟小瞧姐姐,別看是小商小販兒,參觀博物館,增長知識從來不落後。”楊麗姝一邊笑一邊說。

邢程問道:“楊姐你啥時候去的江州呢?”

“你看你還是外人吧,隻有姐夫才能掌握楊姐動向……”章須嘲笑道。他接著告訴邢程,“咱們去新疆采風,姐夫去江州公差,楊姐一同去的,在那兒待了一周多,楊姐每天都在博物館觀看,中間趙館長特意陪她兩個小時講解展品,楊姐獲益匪淺。史老兄也是受過趙館長的真傳和指點,要不眼光這麽銳利,得此寶貝。”章須不像邢程說話一出口就帶滑稽味,而是一本正經,一本正經中透著滑稽味,有時更引人發笑。大家笑一陣,一致要求章須聯係安排聽趙館長講一課。章須說他打包票沒問題。趙館長爽快地答應,他不同意正兒八經地他講大家聽,他的意見是以座談提問答疑的方式最好。誰有問題提出來大家解答,如果疑問答不出來,他給解答清楚。這樣活潑,切合實際,也叫教學相長。時間定在第二天午後一點趙館長來潘家園這裏。

午間,趙館長由章須、關新楷等人陪同品嚐北京正宗的豆汁。稍事休息,一點準時走進會議室。容納百十號人的會議室黑壓壓坐滿人。有文管部門的人,大部分人是潘家園的商戶。會場上提問題解答問題,時而爭辯討論,氣氛十分熱烈活潑。從夏商周的銅器到戰漢的玉器、漢唐的銅鏡、宋代五大名窯及元明清的瓷器,從晉代書法家王羲之,到元四家,明代的文、沈、仇、唐,以及清代四王,直到近現代的書畫名家,問題多多,有人提出來,有人主動回答。答不上來的或者不準確的,趙館長來回答或加以糾正。

華海拍賣公司老總信公在周書浩經理的陪同下悄悄在一旁坐下,聽著大家的發言討論。聽了一會兒,周書浩深受觸動,此時她在想:怎樣把潘家園辦好?潘家園不單單是舊物和藝術品交流市場的經濟實體,更主要的是辦成發揚傳統文明的載體,要立足於提高人們的文化品位,注重精神文明提高。眼睛隻看“買”“賣”、經濟效益不行的……

正在這時黃小嘴問道:“我聽說,華海拍賣公司信老總買了一塊叫玉十幾行來著?”邢程告訴他叫“玉板十三行”。他接著說,“對對,叫玉板十三行。引起很大轟動,有的說是寶貝,有的說是假貨,有說買得便宜,有的說不值錢。這個物件到底怎樣?”趙館長看看章須,那意思讓他先說話。

章須心領神會,說道:“‘玉板十三行’,那是件國寶,我們常說寶貝古董可遇不可求,這件寶貝又難遇又難求。‘玉板十三行’是東晉大書法家王獻之書《洛神圖》真跡。是王獻之小楷代表作。被譽為‘小楷基則’,筆畫雋秀挺拔,結字蕭散逸岩,顧盼有致,盛名千年不衰。試想能把東晉大書法家王獻之的墨跡流傳下來是不容易的。信公先生是慧眼識寶。”趙館長接著說道:“這件‘玉板十三行’,就其史料價值、藝術價值更重要。信公以他深邃的文博知識識寶、買寶,不避閑言碎語,不為褒獎斥責所動,果斷把國寶留住,這是什麽精神?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信公信公,信誠誌堅,公心可鑒。當時,信公花高價買下這件寶貝,業內很多人嘩然,議論紛紛,我給信公打電話把此寶轉讓給我們,信公堅持,要把這物留在北京博物館。”

有人朝趙館長後麵看著,趙館長回頭一看,竟是信公,急忙招呼道:“信公快過來吧,我們正在議論你,在意否?”倆人拉著手大笑起來。信公說:“我是來偷聽你們的寶貴知識的,我這是名副其實當上‘聽長’嘍!”他接著說,“這幾天把你累得不輕,國外文物回流工作量很大,鑒定工作很重,齊老、石老這一撥人年歲太大,我們算正當年富力強,唱主角吧。”

“看到祖宗的寶貝回到自己的祖國,高興得累也不覺得累。”趙館長自豪地說。他看著信公說,“你還是給大家講講,‘玉板十三行’的事吧。”

信公笑笑講道:“大家說得很全麵。雖說這件文物是我發現買下的,也是大家努力的結果。我的同事們給我很大支持,有關部門領導信任支持,才下決心辦成的……”

信公接到電話,有急事要走,他說:“晚飯我來接趙館長,還去品品豆汁。”他看周淑浩和關新楷等人說道:“周末,我推掉所有的事,我們專門陪趙館長逛逛潘家園。”他這一說,眾人紛紛響應。趙館長笑著客氣說了句有勞老兄大駕了。信公高興地告訴趙館長:“哎,可別這麽說,你這一來,我是忙裏偷閑玩玩,難得這機會。”接著對周經理說,“歡迎嗎?能給我們備點茶嗎?”周經理咯咯笑起來說:“我們平時想去請神都請不到,這神主動上門,我們當然得好好敬敬。”她看看趙館長又接著說,“您二位逛潘家園,在我看來不亞於外國元首光臨一樣。不過你們多給我們指點指點,哪些地方需要改進。”

趙館長說:“我們怎能領這麽重的任務,這兩天我們就是學習嘛。”

信公看著趙館長笑道:“老夥計,這兩天我們在周經理麾下當當差吧,聽她指揮。你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國內國外你經常來去,見多識廣,是得為潘家園出點力,獻點策。”

趙館長打趣說:“你們這統一戰線形成好快喲。”眾人聽了都朗聲大笑起來。

周末,信公、趙館長一行人早早地來到潘家園。這裏的周末特別熱鬧,十分繁忙。擺攤的商戶們起早,淩晨三四點鍾就推著車的、肩扛背馱的把貨物運進來,還有的商戶開著轎車、麵包車、三輪摩托車、兩輪摩托車送貨卸貨,人流、車流是川流不息。進到市場裏麵,摩肩接踵,人頭攢動。

周淑浩見到信公他們,她告訴說:“上午我陪你們到九點,有個接待外賓的任務。午飯我安排好啦,用完午餐到休息室。”周淑浩是個快言快語的人,邊走邊講:潘家園這個隻有將近五萬平方米的地方,每天進出市場的人很多,周末最高峰時來市場的近十萬眾。市場總共分七個區一個中心:就是地攤區、古典家具區、珠寶玉石區、古建築區等,以大樓為中心區,截至現在搞了三十六場專業知識講座:有書畫、玉器、銅器、瓷器、雜項以及文物保護等,參加人數大約十七八萬。周淑浩以女人特有的認真、細膩,把個潘家園基本情況說了個透。

信公插話:“我每年都要來潘家園兩次,變化一次比一次大,兩個變化:一個是市場環境條件變化;第二是經商的人精神麵貌變化,這是主要的。現在多數經商者真誠待客,實話實說,新就新,老就老,這個變化不簡單,你們的工作顯現出成效啦。”周經理笑道,“你說的這個變化,我們很欣慰,前幾年每天打架的、鬥毆的、盜竊的,最多時一天發生十幾起,把我弄得焦頭爛額,多虧公安部門大力支持,他們派警力維持秩序,定期搞法律宣傳,把法律知識用書麵形式送到每個經營者手裏,現在不用說商戶們,就連逛潘家園的人們都覺悟特別高。”

趙館長說:“在我們那裏,來北京旅遊的人們有一套話,到北京登長城、吃烤鴨、遊故宮、逛潘家園。這潘家園成北京一景。”

信公說:“現在北京城每天早晨有兩個最繁華熱鬧的去處:一個是天安門廣場上,人們爭先恐後,仰著脖子抬頭看升國旗;另一個是潘家園,如潮的人海低頭專注淘寶。”

信公一行人邊說邊走,從古建築區轉向地攤區時,發現一個特殊的攤位,一張半圓形的大木桌,桌前兩把木椅子,一高一矮,兩個凳子中間一個圓形木柱,凳子上擺放著長方形扁木箱子,裏麵是鋸、鉗、銼和各式各樣的刻刀,有幾十種,長的半尺,短的有幾公分,細的如鋼針。一對男女青年,男的正在挑選核桃,女的正在為圍著的人做登記,這些人排隊購買他們雕刻的核桃,這是事先預約,定好取貨日期。信公、趙館長好奇近前看個究竟。

周經理上前向他倆介紹這兩個年輕人的情況。她詳細地講了一段往事。

男青年叫韋功,女青年叫郝壯。潘家園一營業,韋功的父親韋喜第一批租攤位做舊貨生意,幾年下來經營不善,不僅沒賺到錢,把家裏的積蓄折騰光光的,日子難以維持不說,兒子韋功雖說成績優異,但家中無力供他讀書,隻好輟學回家。父親又因生意不好急得病在床上。韋功背著半袋子核桃來到潘家園支撐起他爸爸的攤位。他邊賣貨邊畫一些圖案,還自己試著雕刻核桃,刻好後征求別人意見,並把東西送給人家。郝壯和她父親挨著韋功擺攤,郝壯父親得知韋功的家庭情況和他中途輟學既惋惜又同情他,鼓勵他好好幹下去。他見韋功小夥子人誠實可靠,他就讓韋功多照顧郝壯,自己下鄉去收貨,開始是三五天回來一次,後來十天半月跑一趟,這樣他能多收貨,還把收來的貨分給韋功一些,賣完了還款,這樣韋功的買賣也有保障。閑暇時,韋功畫畫,雕刻核桃,他悟性高,從小就喜歡美術,在《中國少年報》上發表過作品。他上學的時候,一到假期去濰坊姥姥家,特喜歡那裏的核雕,整天待在人家作坊裏,學習雕刻知識。開始,作坊裏不讓呆,後來見這孩子老實懂事,作坊裏師傅不僅不趕走他,還主動教他怎樣選核桃,怎樣拿刀,注意什麽,像教徒弟一樣教他。現在以這謀生,正兒八經地幹這活兒,他是陶醉其中。幾年工夫,他把買賣經營得很好,他的繪畫、核雕技術日臻成熟,形成自己風格,深受大家歡迎,所以每天都有人找他訂貨。韋功事業有成,還收獲了愛情。周經理說到這裏,自己情不自禁笑起來。

章須說:“韋功這個青年特別鑽研,尤其他的核雕師承前人長處,又能大膽創新,他把兼收和創新結合起來,形成自己的風格。”此時韋功攤前剩一兩個人,信公和趙館長近前打量起兩個年輕人,他們和周經理打招呼。

周經理向他介紹客人說:“小韋,這是華海老總信公,這位是江州博物館趙館長。”

韋功站起來有禮貌地說:“歡迎各位老師!”

趙館長低頭看著正在雕刻的半成品核桃。周經理要郝壯拿成品看看,郝壯趕忙拿出幾枚給大家仔細觀看,信公、趙館長用放大鏡翻過來調過去地反複看著。

趙館長把放大鏡拿在手裏問道:“小夥子,真是你雕的?”

韋功不好意思說:“啊,雕得一般,請館長多多指教。”

“不!不!雕得好!雕得好!雕一顆要用多長時間?”趙館長問。

“雕刻用時不太長,主要是找毛病,深加工,精雕細刻時間長一點。”

“你都用什麽樣的核桃?”趙館長又問。

“主要是大、小山核桃,食用核桃,再就是橄欖核。”他邊說拿出六七種放在他倆麵前。韋功又把自己雕成的留作樣本的都拿出來,請諸位指點。

信公說:“我們單位好幾個人跟我說起潘家園有一個人核雕工藝特好,原來雕刻人就是你呀!我開始看他的核雕以為是個老藝人,刀工老辣,線條剛勁有力,人物、動物造型準確生動,很難想象是出自這麽一個年輕人之手,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令人相信。”

趙館長說:“蘇東坡夜遊赤壁,把‘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刻上去,還要落上你的款,難麽?”韋功笑嗬嗬答道:“沒問題。”趙館長接著說:“我想把我們博物館用核雕刻出來,最少十枚,不知道行不行?”

“您把博物館整體照片和最有特點的細部結構照片寄給我,我研究一下,試試看,如果沒問題,我告訴您。”趙館長點頭笑啦。

韋功看周經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不知道趙館長和信公的屬相是什麽?”周經理問二位,他兩人笑而不答。關新楷知道信公年齡,章須知道趙館長年齡,一個屬相牛,一個屬相馬。韋功挑出帶牛帶馬的核雕送給他們,兩人推辭。

韋功說道:“兩位前輩老師,以為白送給你們嗎?不是,請你們給核雕挑毛病,多指導指導,提高我的核雕水平。”最後二人總算接受啦。

攤位又聚很多人圍著訂貨,信公一行依依不舍離開韋功的攤位到別的攤位去轉悠。信公他們邊走邊議論著,韋功的核雕技術是傳統工藝的繼承發展,工藝水平這麽高,了不起。清朝核雕名家在一枚橄欖核上雕一隻小船,幾個人物就很好啦,可是和韋功的核雕一比差得遠嘍。韋功在一枚橄欖核上能雕三十個人同乘一條小船。別看人物眾多,形象鮮明,惟妙惟肖,巧奪天工。這與潘家園這個大環境對他的造就分不開的。在這裏,他麵對成千上萬人的需求選擇,以及求新的欣賞藝術水準對他是壓力、鞭策,促進他對核雕工藝的鑽研和提高。周經理告訴大家,“外國朋友特喜歡他的核雕。我們和韋功專門討論過,核雕需求量大也一定要保質保量,絕不能出現蘿卜快了不洗泥,也不許以次充好,糊弄人家,騙人錢財。這小夥子人品不錯,恪守職業道德,從沒和顧客發生糾紛。市場裏像韋功這樣的優秀人才越來越多。”在地攤區又活動一陣子,古小芳來找經理,她一看表快到九點,告訴小古十一點二十分把客人領到接待室。信公等人走走停停,遇見有老貨的攤位還要停下來仔細瞧瞧。

在一個老者的攤位前,趙館長對攤上擺出的老煙嘴特感興趣,有瑪瑙的,有和田玉的,還有銅煙嘴。老者是個樂觀健談之人,說:“各位,有看上的隻管講,價位不高,我再多讓點價,選吧!”趙館長說了句你的貨很全哪。老者立即來了精氣神,說:“先生說得不錯,這是啥地方?潘家園呀!你到潘家園來,沒你買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