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園:第八章 法理不容

潘家園:第八章 法理不容
潘家園:第八章 法理不容

早晨,馮馳走進潘家園。他覺得十多天沒來還真是想這裏。他是想楊麗姝、魯大嘴、關新楷、馬祥白這些人。他徑直來到楊麗姝攤前,高興地喊道:“楊姐你好!”走到近前說,“你給我發短信,我接到啦,一個是忙,另一個手機充電器沒帶,為省電沒給你回信。”

楊麗姝說:“不是急事,早點晚點不礙事。章須、刑程他二人的攤子都是我給經營著,罵他二人出息啦,現在已是名人啦,他們的書畫供不應求,不需要經營這個攤位。他們和我商量轉讓給別人吧,這樣我也少分些心。我和他二人商量,把這個攤位留給馮老弟,二人一口答應,攤位、貨物全送給你,讓我和你說清楚。”

馮馳笑著說:“這怎麽可以呢?”正說著章須和魯大嘴走過來。楊麗姝把剛才的事告訴章須,章須看著馮馳笑著說:“你聽楊姐的,就那麽辦吧。你有困難,經營方麵找楊姐,缺錢找我。”馮馳十分感動。

魯大嘴很羨慕地說:“什麽叫友誼,這就叫友誼。什麽叫風格,這就叫風格。不要聽嘴上功夫,你就看實際行動。”章須、楊麗姝和馮馳都笑了。章須找楊麗姝辦完事他要抓緊時間回去,他正忙著舉辦畫展,無暇顧及其他事。章須走後,又說攤位事。

楊麗姝說:“馮老弟你還有什麽困難?”馮馳沒立即表態可否,他是在深思熟慮,從利弊兩個方麵考量作出判定。有利方麵是,他有固定攤位,更容易掩蓋自己身份,可進可退;工作需要離開時,也好找借口脫身,很有主動性。不利方麵,一旦自己有事走啦,楊姐又加重負擔,受苦受累。

在思考時,楊麗姝說:“魯大哥,你還應該擺,賣多賣少是另外的事,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這種情趣難得。”魯大嘴哈哈大笑道:“那好!隻要馮老弟不嫌棄本人,我們倆擺一個攤子。”沒等馮馳說話,楊麗姝說:“你們兩人有多少貨呀,擺這點東西地方還空著。”

馮馳趕忙說:“魯大哥要來一起擺攤最好啦,我有事您就管啦,少連累楊姐啦。”魯大嘴說:“好親戚不如好鄰居,有麗姝妹子我們都高興,我又回到潘家園,轉轉腰子。”他的話逗得大家笑起來。魯大嘴看著大家說:“你說呀,我要有幾天不來潘家園就覺得骨鬆肉痛,坐不安,站不穩。我老婆說,潘家園要是個女子,就把我轟出來,到潘家園當個倒插門女婿。”人們聽了更是大笑不止。

黃小嘴和詹學士不期而遇,他們看楊麗姝這裏笑聲不斷,他們倆也趕過來。這些人湊在一起甭想做買賣,就是想踏踏實實看看東西都很難。喜歡聊奇聞趣事,沒心思答理顧客,有時笑得肚子疼。黃小嘴看著楊麗姝一舉大拇指說:“高!這才是高人!楊姐就是高!”楊麗姝感到莫名其妙,笑著說:“黃老弟,又發哪根神經啦!”黃小嘴把眼睛瞪得圓圓的,一本正經地說:“金成利和客戶又打起官司。”

魯大嘴說:“我也聽說有這碼子事,詳情是怎麽回事?黃老弟你給講講吧!”黃小嘴剛要講,過來三位非常搶眼的人士:一位是電視台的編輯兼記者鄧士科,一位是作家又是報社記者紀樹達,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律師仲理。魯大嘴一臉驚訝的樣子說:“今天是什麽黃道吉日,老三位真如老子出關一般。”

律師仲理搶先說道:“大嘴遊俠瞎編派,我們是老子出關的話,要把你加進來給老子當牛騎。”周圍的人哄堂大笑。魯大嘴自嘲地笑道:“嘿!大律師開口,閉了我魯大俠的電門!”

“那老幾位是桃園哥們劉、關、張啦?”

“這還差不多,貼譜。小俠,你也要作好準備,去給關二爺扛大刀,千萬注意,你自己別沒事又是耍人家大刀。”仲理一番話又惹得周圍人群爆出笑聲。

魯大嘴看著三位正兒八經地說:“說真格的,老幾位今天這麽得閑,有雅興一起來逛逛潘家園?”

鄧士科說:“我和老紀有約今日來逛逛潘家園。在大門口和仲大律師不期而遇。”

“你還別那樣說,我一算老紀陪鄧大人來逛園子,我哪敢不來呀?”三人相視笑起來。紀樹達看著黃小嘴問:“剛才大家讓你講什麽事?我們也聽聽。”

“哎!就是潘家園商戶關老板和天信公司因一隻碗的官司。”鄧士科隻嗯了一聲。紀樹達問:“現在有結論嗎?”

黃小嘴說:“現在還沒有結論。露出的口風可能關老板要輸官司。”

“我怎麽不知道呢?”仲理說。

楊麗姝說:“你這個大律師,能瞧得起一隻碗的案子嗎?”楊麗姝對仲理調侃,不好意思笑啦。

“哎!小楊,我還認真告訴你,你老公那個廠子和美國的經濟糾紛官司我們贏啦,那可是十幾個億呀!”仲理說。

楊麗姝說:“我代表中國女同胞感謝你這個大律師。不過這個小案子你也得出出手,幫助幫助我們小老百姓。”

仲理看著楊麗姝說:“話不能這麽說,你說事小,一隻碗從字麵上是不大,實際理可不小,它體現著法律公正不公正,法律完善不完善,和法律的取向。”

鄧士科笑笑:“仲大人,有你發揮才智能力的時候,還是聽聽老黃的吧。”

黃小嘴急不可待講起。關老板早年間得到一隻紫金釉暗花龍紋碗。這是明代稀有器物,十分珍貴。在古玩市場上買賣不好做,關老板覺得自己年歲大了,不知兒女以後能否從事這一行,有心把這件東西出手。他找到關新楷、馬祥白看過,關新楷告訴他,東西保真的,大開門,隻是有衝口,以前修過,不用儀器肉眼看不出破綻,碗口上的衝比較明顯,容易看清,雖然該器物有瑕疵,還是值得收藏的。關新楷主張馬祥白留下,因價格沒有談妥。關老板拿到華海找信公商議。信公反反複複自己看了很多遍,想讓關新楷再給看看,關老板說關新楷和馬祥白都看過。

信公點頭說:“這碗是高檔貨,如果完好無損的品相可以從兩百萬起價,可以賣兩百六十萬以上。這道衝很長,我們為買賣兩方負責,這碗最後賣到八十多萬,起價從三十萬元開始。”按照關老板兩百萬的目標相差甚遠,關老板說回去考慮考慮再定。天信拍賣的老總金成利聽說,來找關老板商議拍賣運作這隻碗,頭兩次被關老板謝絕啦。房行舉來找關老板談及此碗,關老板一口回絕,告訴他這碗不賣,弄得房行舉灰溜溜的下不來台。後來崔曲找過關老板,特別是廟久新和關老板相識多年,兩人過往甚密,關老板勉強答應在天信拍賣公司上拍。這中間關老板又找過當代公認著名的鑒瓷專家柴千人給看過。柴先生說這隻碗沒疑問,是明代宣德年紫金釉碗,存世量很少,是好東西,可惜有毛病。關老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通過柴先生問問價錢。柴先生告訴他價錢不很高,也就是大幾十萬吧。

廟久新對關老板信誓旦旦地說:“你把心放到肚子裏,肯定能拍三百萬以上。”關老板在合同上簽了字。保底價是三百六十萬,起拍價是二百六十萬。關老板內心喜滋滋的,簡直是三四百萬現鈔此時拿在手裏一樣,周身有些飄飄然。這天晚飯特意叫老伴炒兩個可口小菜,多喝二兩,還哼了幾句“打金枝”,老伴也覺得他興奮異常,隻說一句啥好事喜成這樣,老關嘿嘿一串笑聲甩過,老伴忙自己的事去,關老板自己在那裏偷著樂呢。一晃到了天信拍賣預展時間,馬子業告訴關老板,你的碗正在展出,那衝口好像更明顯了。關老板趕去細細瞧看果然如此。他找到金成利,這事很嚴重,關老板提出撤拍,帶著這碗去修複,公司負責修理費和交通費。金成利趕忙找來廟久新,研究解決方法。

廟久新來到一看說:“確實衝口加重了,主要原因是原來修過,經過搬動,環境變化,加長衝口;另一個原因是,工作人員沒有經驗,來觀看的人們在看的時候用手指彈,個別人用手掰,工作人員不製止,不說明,所以造成這樣後果。”廟久新建議,這碗留著上拍,如果拍不出去再修理也不遲。關老板聽聽有道理,還是照常上拍。拍賣會這天,關老板和老伴以及讀大學的女兒歡天喜地地來參加拍賣會。關老板叫老伴來是怕自己臨時有事讓老伴盯著點。拍賣會開始前,金成利讓工作人員給關老板一個號牌:二號,關老板不想要,自己不用舉,拿它沒用,工作人員講你拿著吧,萬一用用呢?工作人員把號牌一推放在關老板懷裏走了。關老板的碗是四百八十八號,拍到四百八十五號時關老板被人找走,他離開時告訴老伴不要舉牌,急急忙忙出去。到四百八十八號,拍賣師簡而概之地介紹一下紫金釉碗,開始競拍,稍稍沉寂一會,同時好幾位買家舉牌,不一會上升到三百四十萬元。關老板女兒關艾樂不可支,手機、照相機一齊用上,又照又錄,兩手都忙不過來,四隻手恐怕也忙不過來。場內標價三百九十五萬元,又沉寂一會兒,又有幾位競價者先後舉牌。金成利坐在拍賣師的左側,不時提示著,標價達到四百四十六萬,場上很安靜,人們相互觀望,這時又有三四人舉牌,這隻碗標價四百七十八萬,拍賣師連唱三遍“最後一次”,錘落掌聲四起。關艾把最後舉牌,以四百七十八萬競得的買家–一個小夥子,以及他舉的號牌十二號錄得清清楚楚。

會場中的馬祥白小聲對馬子業說:“不知這金老板又搞什麽貓膩呢?這隻碗別說有衝口,就是品相極佳起價也超不過三百萬。”一位工作人員拿張紙要關老板老伴簽字。老關老伴不簽,並說:“等老關來讓他簽吧,我不知道。”

“哎,你們一家人,誰簽都一樣,都是你們自己的錢,簽吧!”工作人員勸說著。老關老伴還是不願簽。關艾還在興奮之中,一門心思地又照又錄,就連工作人員叫她媽媽簽字的對話,她媽媽簽字的場麵都完完整整錄下來。關老板一家人很高興,老伴又備點好菜,關老板又多喝了二兩,女兒關艾照常上學。關老板隻等著六十天後去取這沉甸甸的四百多萬,連找誰幫忙去取錢,坐誰的車,存在哪個銀行都想好了,就連夜間做夢都笑醒好幾回。六十天已到,關老板按著預先安排的人、車來到天信公司。一進門正遇上金成利,見關老板不溫不火地說聲來啦,沒站腳坐車走了。關老板立在那裏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金老板這是唱的哪出戲呢?關老板到財會室,財會人員對他挺客氣,倒茶讓座。

關老板說:“我來結賬,標的四百八十八號。”一個女會計翻動賬本,找到四百八十八號這頁說:“你得先交四十七萬八千元。”

“是呀!我們必交的手續費。你從四百七十八萬扣掉就行啦。”這位女會計愣了一下,告訴關老板東西自己拍回去啦。

“什麽?我們會拍回去?我們連牌都沒舉。”關老板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我找姓金的算賬。”他來到經理室,金成利不在,打他的手機他又不接。

這時,一位副經理拿著他老伴的簽字條說:“關先生你看,這是你老伴簽的字,法律生效的。金經理和你關係不錯,隻收你一方費用,不然收你九十多萬手續費。”把個關老板氣得真魂出竅,不知怎麽回到家裏。

他進家沒好氣問老伴:“你那天去拍賣會給簽字啦?”老伴一臉茫然,啊!咋啦?關老板長長歎口氣,什麽也說不出來,一頭栽倒在床上兩眼發直看著屋頂。

老伴既委屈又抱怨地說:“我說不去,非讓我去,這下麻煩啦吧?”關老板看看老伴,滿肚子氣能說什麽呢?打掉的牙齒咽進肚子裏吧。關老板還是幾次找金成利說理,越說越僵,互不相讓。他又去找廟久新,廟久新是啥人,他能替關老板說話嗎?一邊倒地站在金成利的立場上,他反倒找理由說服、打壓關老板,那意思是花錢買教訓吧,氣得關老板說不出話來。關老板人特倔,遇事者迷,他也想不出什麽辦法整治金成利,那就隻好一聲不哼,靜觀其變吧。金成利不知處於什麽原因,還是惡人先告狀,到法院起訴關老板,緣由是欠款不還。關老板也到法院起訴天信拍賣公司對拍品損壞,誘迫關老板老婆簽字為欺詐行為。

黃小嘴講到這兒,鄧士科插話說:“我記不準是上海,還是廣州也有這麽一個案件。”黃小嘴眼尖,發現馬子業和關老板站在遠處說話。他一邊擺手一邊高聲喊他們,馬子業發現有人示意他們過來,和關老板走過來,魯大嘴知道關老板和三位不熟,分別作了介紹。馬子業又說了天信拍賣公司一些問題,他認為天信拍賣公司以金老板為首的一夥就是欺詐、蒙騙。

黃小嘴看看眾人說:“我特意到法院找熟人問過,這個人說得很可靠,法院認定天信拍賣公司證據可靠充分,關老板沒有可靠的證據,如果這樣天信拍賣肯定贏官司。”黃小嘴一臉很惋惜的樣子。

楊麗姝聽著黃小嘴和馬子業的話,看著仲理說:“大律師,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她這句話把那沉悶氣氛驅散,人們都笑起來。關老板站在那裏歎氣,滿臉愁容。

魯大嘴看著鄧士科、紀樹達說:“這種事能不能通過電視台、報社曝曝光,進行揭露?”還沒等二位說話,黃小嘴喊起來:“完全可以,輿論工具是一把利劍,應該發揮作用。”

鄧、紀二人看著黃小嘴笑道:“你怕輿論嗎?”黃小嘴認真答道:“怕呀。人是有臉皮的,有榮譽感的,都重視輿論,都懼怕輿論。說你好,良言一句三冬暖,說你不好三年五載難翻身。”

“噢!黃先生深有體會。”紀樹達說著看看仲理,“這場官司仲大人肯不肯伸出援手吧?”仲理始終在沉思著,看著紀樹達說:“這場官司要說好打也好打,要說不好打也有難度。”他轉臉問關老板,“你女兒那些照的錄的資料不知有沒有?”

“我不清楚。”關老板回答。

“你現在就問問她。”仲理說,關老板立即給女兒關艾打電話一問,女兒說全在,原打算做成光碟,學習緊沒時間,一直放著。仲理從關老板手中接過手機問:“天信拍賣公司工作人員叫你母親簽字有錄像錄音嗎?”關艾回答都有,“你那些原始照錄的都不要動,這些是最有利的證據。”仲理把手機還給關老板,問:“你請過律師嗎?”關老板生氣地說:“別提我請的這位律師,不是幫我打官司,是金成利一夥的,我把他辭了。”仲理問:“下步還請嗎?”關老板不愧是生意人,思維敏捷,馬上說:“請。仲先生我就請您做我的律師。您不管多忙也要幫我這個忙。我先付律師費。”

“關老板,你這樣對我,小楊她們以後還能叫我大律師嗎?那不成了鬼推磨啦。”眾人發出一片喝彩聲。“我答應你,如果有特殊情況,我也安排我的同事把官司打到底。叫你女兒趕快把那些資料送給我,你以前的一些材料一並給我,我抓緊熟悉。”仲理看著鄧、紀二人笑道:“二位大人別當觀察員,袖手旁觀,赤膊上陣吧,采訪采訪,應當見報上電視。”紀樹達應聲說:“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正在這時,關老板手機響起,是女兒關艾打來的,問她在哪,她已經走到半路,問把拍場上的錄像等資料送到哪兒?關老板告訴她送到潘家園,大家都在這裏。關艾可真是心靈手巧的孩子,照的錄的都很清晰。仲理、紀樹達、鄧士科看著錄像,把拍場裏的人出現在錄像中都作了記錄,楊麗姝對天信員工基本都熟悉,她指著拿十二號牌的人說,他叫季悅,是天信瓷器部主管;指著要關老板老伴簽字的女青年說,她叫於旺,是公關部主管。黃小嘴對天信拍賣公司及金成利破口大罵。紀樹達勸解和說服黃小嘴,用不著和這種人動氣,我們就是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眾,以理明事。

沒過幾天紀樹達的文章《古玩拍賣紀實》見諸報端,電視台法製節目裏播出古玩拍賣的全過程。金成利聽說仲理成了關老板的代理律師,慌了手腳,四處活動,找關係。據說金成利有個老同學是副市長,他去找人家出來說話。金成利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金成利登門拜訪仲理律師,向他講述拍賣公司的苦衷,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想用這種悲情軟化、阻止仲理為關老板打官司。仲理態度十分明確,律師就要為我的委托人負責,既然我答應人家,就要為人家負責到底。金成利見仲理義正詞嚴,一身正氣,帶去的十萬賄賂款也沒敢往外亮。

金成利邊四處活動邊派人暗中搜集證據,也想把官司打贏。拍賣協會一位負責人說:“金成利就是這樣一個心術不正,愛搞陰謀詭計,玩小聰明的人,你看他早晚跌得頭破血流。上次教訓對他來說根本沒往心裏去,所以又搬出老把式,故伎重演。”

不到一個月案件開庭審理。事實勝於雄辯,錄像播完後,庭上的人一片嘩然。

最後審判長宣判,關老板勝訴。天信拍賣公司賠償各種費用二十一萬元。審判長宣布判決後,會場上爆發一陣熱烈掌聲。

盡管庭審結束,人們遲遲不願離去。想不到信公、尉沐新、柴千人以及文管部門的一些領導,還有些知名人士都旁聽了這次庭審。信公深有感觸地說:“拍賣公司是特殊性質機構,也是經營實體。不管有什麽特殊性,為群眾的切身利益著想,服務於群眾的理念、性質不能有特殊性。與人民利益相悖那是不行的,早晚是要被淘汰的。”

尉沐新說:“拍賣公司,是買賣雙方的中介,它的權力和利益有極大的伸縮性,法律的天平是傾向於拍賣方,客觀上使買賣雙方利益得不到保證。比如,拍賣會的預展,最長是三天,買家多半是外行,或是一知半解,要想買到真品,是不容易的。從這個角度說,拍賣公司雖是中介機構,應該負起責任,保證拍品的真實性,這是義不容辭的。華海拍賣公司公信力為什麽高?關鍵是信公等人嚴把真假關,不保真不上拍,沒有百分之百把握不上拍。常言說不怕買貴就怕買不對。東西要是假了,整個毀啦。信公他們還把價格關,惡意炒作堅決製止,所以,華海拍賣公司從成立到現在沒發生一起糾紛。拍賣法的不完善,拍賣公司不自律,監管部門不作為或暗地縱容,造成拍賣行業亂象叢生。特別是那些被巨大經濟利益驅使,紅了眼黑了心的拍賣公司不擇手段地欺詐坑害人民群眾。他們既害己,又害人。”

“咳!沒有天信拍賣公司能有今天法院庭審的場麵嗎?”邢程這麽一說,在場的人們大笑起來。

這時,關老板和家人走出來,拱手向大家作揖致謝。他走到信公麵前說:“信先生,都怪我一時貪心糊塗,招惹是非,要諸位見笑。感謝大家幫助!我關某人這次教訓後半生難以忘懷,以後幹什麽可要找正派人辦事。”

仲理律師和楊麗姝走出屋外。邢程笑著說:“楊姐和大律師套什麽近乎?有什麽事尋求法律援助嗎?”

“邢老弟,你還別說,眼下有宗案子還得仲大律師出手啊?”邢程聽楊麗姝這麽一說,還真些雲裏霧裏啦。楊麗姝笑道,“為的是你,打假呀!你的書法、章須的繪畫被仿得這麽厲害怎辦哪!你抓緊請大律師撮一頓吧。省著到時抱佛腳啊!”

邢程聽了笑起:“原來楊姐是為老弟著想,謝謝啦!”

關老板一家走過來要給仲理律師鞠躬,被仲理製止,說:“這是我們的工作,是遵照法律辦事,不能對個人感恩戴德,這對法律大不敬。”關老板拉著仲理的手,關老板愛人激動地抹著眼睛,小關艾聲音甜潤清脆地說:“仲叔叔,我畢業後跟你學習法律,以後我也當你這樣的大律師,歡迎嗎?”“歡迎!歡迎!你是這塊料子,沒你那些材料,這官司不會這樣順利。”仲理說道。

早晨,楊麗姝和馮馳把貨物擺好。他倆說著話,勾富智拉著大箱子從這裏走過,說:“馮老弟你也擺起地攤啦。”馮馳笑了笑。

“馮老弟你怎麽也擺起攤位啦,慕大不是要你去海南嗎?”喬慶祥走過來問。馮馳說:“他說的那事兒沒定準音。擺擺攤幹點實事還真有意思。”馮馳看著喬慶祥接著問,“你最近不出門呀?”喬慶祥說:“哪有譜。說讓我在潘家園好好看攤,有事通知我。”喬慶祥看看自己攤位上有人趕忙回去。

楊麗姝發現申林的攤位上不見申林的影子,是魏雲珍抱著孩子看攤打理生意。楊麗姝說:“哎!又不知申林有啥事?我過去看一眼。”楊麗姝過來問,“雲珍,申林怎麽沒來呀?”

魏雲珍眼睛濕潤著,哽咽著說:“哎!又不知抽的那股子邪風,比上次嚴重多了,坐在那一動不動。見孩子沒完沒了地哭,問他咋的啦,就是啥也不說,真是急死啦。看他那樣子,把孩子放家我不放心,鄰居大媽去姑娘家,我隻好帶孩子來市場,大人煩心孩子遭罪,哎!啥時是個頭呀!”

楊麗姝安慰她:“妹子,聽我話,可別上火,孩子正吃奶呢,為孩子健康就不能上這個火。申林他過兩天就會好啦,別多想啊。午間我把飯給你送過來,有事擺擺手叫我。”

她回到自己攤位上歎口氣說:“你說這申林的脾氣真叫人琢磨不透,看表麵人挺精明,辦事交往挺明白,為人很熱情,不知什麽原因,這兩天又鬧騰起來啦,說比上次嚴重。我看他保不齊又買了假貨。”這申林發病的原因還真是讓楊麗姝猜中啦。上次他買了假官窯瓶被騙了一百多萬,幾乎傾家蕩產,若不是大家幫助解開他心中的疙瘩,恐怕不自殺也得窩囊死。本來心結開了,人也精神,又在潘家園擺攤,買賣還不錯。那天他去找關新楷看東西,正遇上詹學士帶著青花大瓶請關新楷給鑒定。

關新楷一看高興地說:“這是康熙朝的,還是精品,難得一見。”他聽詹學士說三萬八買的,關新楷很驚訝地說:“詹老兄,你這便宜撿大啦!這個瓶子少說掉不下百萬。”詹學士勉強一笑說:“關老弟,你不是忽悠老哥我吧?”

“嗨!咱哥倆我啥時候忽悠過你呀!我是實話實說。要不你去問問信公和柴先生吧。”接著關新楷給他講了大瓶製作工藝,繪畫紋飾,這是康熙朝難得一見的精品。

正說著馬祥白、馬子業來了,關新楷興奮地說:“你們來見識見識吧!”兩人一搭眼都一臉驚愕的樣子,齊聲問,這麽好的東西從哪兒淘來的。關新楷接著說:“先別問哪個,你倆給估估價。”馬子業講最少四十萬。馬祥白說他太保守,問問人家四十萬轉讓我接著,馬祥白說掉不下一百萬。詹學士笑著說:“我得請你們老幾位喝喝,也是給我壓壓驚吧!”

馬祥白特意又說一遍:“詹大哥,四十萬出手,我立馬把錢打到你賬戶上。”幾個人朗聲大笑起來。這件事申林觸動很大,別人為詹先生買到珍稀之物讚揚祝賀。申林回家路上說不好有什麽感覺:是羨慕人家還是嫉妒人家,自己也說不清。他腦海裏總是出現“你詹學士不比我高明多少”的想法,你能淘到這樣好的寶貝,我自己也淘到過寶貝,旋即假宋代官窯貫耳瓶出現在腦海裏,情緒立即低落下來。一想,抱怨自己粗心大意,被騙上當。隻能有這一回,不會再有下一次,絕對不會,心裏發恨。這時乾隆茶葉末釉葫蘆瓶出現在眼前,他信心大增,……他加快腳步,覺得神清氣爽。他此時拷問自己,回想自己看的那些書,專家們的講解,參觀實物,仿佛心裏油然升起強大的自信力,決心大顯身手,買高檔貨賺大錢,讓眾人不再小瞧自己。想到這裏,他的步子更大更快,似乎前麵就有一個大漏等待他去撿一樣。

申林剛回到攤位上P股還沒坐熱,倪金水來找他,還是商量租攤的事。倪金水在潘家園玩攤位神了,誰找不到攤位都找倪金水,他最有這本事,保證給你臨時租個攤位,或者給你找個攤主讓出半個攤位,適當給些租金就行啦,不過倪金水這個人就靠租攤位吃碗飯。他給人租整個攤位得好處費二十元,租半個攤位得十元好處費。倪金水有時間也寫寫畫畫,但是都不入流,他特喜歡看拍賣會,他一個都不拉,而且是風雨無阻。他找申林給別人讓出半個攤位,申林得租金一百元,申林當然很高興,談完租攤一事,申林說了一句:“哎,你跑遍潘家園市場的各個角落,結交的朋友很多,幫我上上眼,有上檔次的東西告訴我一聲。”倪金水看著他笑著說:“申老板,你這個哥們兒行啊!”別看申林隨便一說,倪金水可當成重要事去辦。

沒過兩天,倪金水神神秘秘地來找申林說:“你知道宋代五大名窯之首汝瓷嗎?”申林心裏好笑,隻是點點頭。倪金水接著問他你知道窯址嗎?申林漫不經心回答清涼寺。他暗自好笑,這點事都在心裏。倪金水很詫異,那意思是申林真不簡單,知道真多。申林心裏十分瞧不起他,認為倪金水是個白癡,這點知識都不懂,在潘家園怎麽混呢?

倪金水說:“我一個哥們就認識清涼寺汝窯遺址上的住戶,人家挖出兩件汝瓷,一隻碗和一隻小洗子。碗叫我朋友花十六萬買來,賣給一位台灣人,賣了一百二十八萬元。這隻洗子比那隻碗還好,要是我朋友買人家最放心。我朋友現在辦移民加拿大,沒時間經營這些事。我聽說,趕忙叫朋友把汝瓷洗子的主人介紹給我。我把他領來,你們自己談,我不參與,沒我的事,好孬沒我瓜葛,什麽好處也別提,我一個子兒也不要,你要是提就是罵我。你經常讓攤位出租就幫我大忙,我還感激不盡。”

申林心裏好笑,你小子也出息啦,還真小瞧不得。申林想了想說:“你說的這事準嗎?我聽說清涼寺出汝瓷,國家管理得特嚴,抓了很多人。”

“是呀!就因為管得嚴,人家這隻汝瓷洗子也不敢留,才要出手。我說的這個事你就放心。你有心情和他見見麵、聊聊,我忙,還是把這個賣主的手機號給你,你們直接聯係,他就住在樂遊飯店,這一半天人家要走。”倪金水站起來放下一句話:“你可自己掌握好,好了你別感謝我,出點差錯你可怨不著我。你覺得沒必要就不要和那人聯係。”

申林想到上次被騙,心有餘悸,想想,算了吧。穩穩當當做這生意,多賺多花,少賺少花。詹學士和青花大瓶又浮現在眼前,再一想,去看看,不見兔子不撒鷹,請關新楷給把住關,沒問題。下午,收攤以後,申林給汝瓷洗子的主人打個電話,兩人約定晚上八點見麵。相互通了姓名。賣主叫吳林,他拿出身份證給申林看,證實自己家住清涼寺,申林仔仔細細看過,沒發現有什麽破綻。申林也拿出自己身份證給吳林看,吳林用手擋回去說:“哥們,我信著你,你是潘家園的生意人,我和你不一樣,我是農民,這汝窯遺址就在我們村中,我們的房子下麵就是燒汝瓷的窯坑,幸虧我們動手早,聽到消息,動手開挖,從屋裏往下挖洞,掏了十多米深,才挖出些瓷片和兩件完整的碗和洗子。把這兩件東西趕緊送到縣城舅舅家保管起來。現在村裏管得那叫嚴喲!誰家有汝瓷,不用說完整器,就是指甲大的一塊都得上交,搜出來不單罰款,還往死裏打呀。我們村打殘十幾個人,誰還敢挖呀!誰家敢私藏汝瓷!現在多數都是拿假貨蒙人,千萬別信。”申林勉強聽他哩唆地說了一大堆,他著急要看東西。

吳林說:“哥們別忙,那東西能放在這嗎?你想想這兒能安全嗎?我先給你一個小汝瓷片,你找專家看看是不是真的?”申林一聽,腦袋轟的一下,上次被騙跟這是一個路子,他立刻警覺起來,甚至立刻起身走開。吳林看出他的心思,不慌不忙地說:“哥們,有的人用這種方法騙人,我們是正經莊稼人,不幹那缺德事。你放心好了。你拿瓷片鑒定是真的,我把東西交給你,你好找人去鑒定,鑒定完了再給錢。”申林轉憂為喜,心裏高興得很,臉上露出笑容。吳林接著說,“哥們,你也別高興太早,咱們也得有個協議,你鑒定瓷片是真的,我才能把器物交給你去鑒定。東西交給你,我不怕你拐騙跑掉,因為你是古玩商人,潘家園的人都認識您,您能為一件汝瓷毀掉自己的聲譽和人格嗎?肯定不能。但你得給我留點保證金,保證什麽呢?別磕了!別碰了!其實我信得過不會出什麽事,以防萬一吧,何況這錢還是你的。哥們我這樣說過分嗎?”申林是個血性的男人,何況現在腦子裏謀劃幾十萬、上百萬能賺到手,他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整個神經都處在激動、亢奮狀態。

吳林看看他接著問了一句:“哥們你看這樣行不?”申林趕忙答應一聲“啊!”吳林又問一遍,申林表示明白啦。兩人做協議:汝瓷洗子作價十八萬,由申林拿去找人鑒定,申林交保證金四萬,如果不對,吳林退還全部保證金四萬。申林此時有些為難地說:“兄弟,這隻洗子鑒定對啦,我一下子拿不出這些錢,我得分期給你。”吳林說:“哥們,你一個大商人,怎為這點錢所難住。”申林心中又一陣沉重,他想告訴人家買假官窯瓶子被騙一百多萬,可能是自尊心還是虛榮心使然,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吳林撥通倪金水電話,說了姓申哥們分期付款的情況,不知倪金水怎麽說的,吳林嗯啊幾聲笑了,說聲好的好的。把手機遞給申林,倪金水在電話上說:“你可要細心,千萬看好嘍,不要上當受騙啊!那洗子鑒定是真貨,到時候給人家付上款,別叫我吃鍋烙。”

申林點頭說:“不能!不能!”兩人談妥條件,吳林從貼身衣袋裏取出一個紙包,能有五六層紙,打開後一個比指甲大不多少天藍色瓷片交到申林手裏,叮囑道:“我和你說啦,我不能出頭露麵,你也不要提我,走漏風聲,傳到我家那裏事情嚴重,一家老小全靠我吃飯呢。您越快辦完越好。我在外邊時間長,村裏都會懷疑的。”申林告訴吳林沒問題。

第二天,申林帶著小汝瓷片找關新楷給鑒定,關新楷看完後告訴申林,這是正宗汝瓷片。申林聽完心裏一陣狂喜,眼睛有些模糊:這哪是小汝瓷片,明明是幾十萬、上百萬的鈔票啊!從關新楷那邊出來,一股風襲來,申林頭腦有些清醒,想了想,為了把握起見,他又找柴千人再給鑒定鑒定。柴先生用放大鏡看後說:“這可是正宗的汝瓷片。”他把汝瓷特征講一遍。申林是樂不可支,這次他是信心滿滿,就像人們羨慕他賺到百萬而尊敬地叫他申老板;就像女兒看著他笑,突然喊他大款爸爸;就像妻子魏雲珍含情脈脈抱著他,深情地叫他富豪丈夫。

這天下午申林提前收攤,回到家裏見魏雲珍帶著孩子去遛彎,他趕忙拿出錢數了一下三萬九千元,他想想又留下七千元,帶著三萬二千元去樂遊飯店見了吳林。“這個瓷片我找人看過沒問題。兄弟我最近手頭比較緊,現在隻有三萬兩千元,你看行不行?”申林接著說,“兄弟你放心,保證金少給你些,錢早晚是你的,成交以後我盡量提前把款匯給你。你實在不同意,等一兩天把錢湊齊再說吧。”申林從衣兜裏掏出用紙裹得緊緊的汝瓷片放在桌子上,起身要走。

吳林以為申林不做這宗買賣,滿臉堆笑,讓申林坐下說:“哥們,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還差那幾千塊錢,是呀,早晚是我的錢,情誼為重,行吧。我把洗子交給你,你趕快找人鑒定,早一天辦完我早一天回家。”吳林邊說邊拿出汝瓷洗子,和申林聊著。申林拿著洗子。左看右看,腦子裏把瓷片和洗子對比,毫無二致,一模一樣,很是激動,心裏想的是趕快叫關新楷他們鑒定,把喜訊告訴雲珍,一起高興高興。他把三萬兩千元交給吳林。從飯店出來給關新楷打電話,他聽說關新楷去北工大上課,立即趕到柴先生這裏,柴先生一看馬上搖頭說:“這是件新東西,高仿品,形似,和宋代汝瓷差遠了。”他問:“你花多少錢買的?”申林謊稱是朋友的。柴先生告訴他胎釉都不對,尤其底足上支釘都不對。申林心涼了半截。

申林不甘心,又來到關新楷這兒。正趕上他從北工大回來,給他仔仔細細看看說:“這是新仿品,胎質、釉麵都不對,你買了嗎?”申林告訴人家沒買。謊稱是朋友托他找人看看。關新楷語重心長地說:“千萬不能買。你看市場上這種工藝品多著呢。和你拿回來的汝瓷片是兩回事。”關新楷愛人做好飯菜,要他吃完再走,申林心急火燎,急著去樂遊飯店找吳林,他怎能吃得進去?

當他趕到樂遊飯店時人去屋空,一問前台工作人員,告訴他這位旅客走了一兩個小時啦。他急忙給吳林打電話,關機。他給倪金水打電話,倪金水說他在天津呢。申林告訴倪金水,吳林的汝瓷洗子是新仿的,叫他給吳林打電話,過了十多分鍾,倪金水來電話說,吳林手機關著不接。申林要倪金水無論如何找到吳林把三萬兩千元要回來。倪金水說:“我隻見他一麵,還是急匆匆而過,對他長相個頭沒一點印象,我去哪裏找啊!我說你呀!辦事這麽不靠譜,哪能先給他錢,虧得你還是做買賣的商人!”倪金水一番話把個申林貶斥得不輕,弄得申林張口結舌,無言以對。申林此時覺得兩條腿軟綿綿的,吃力地走出飯店,有苦說不出,就在他和倪金水通話時,吳林和倪金水把三萬兩千元分完裝進各自腰包,坐在飯館裏握著酒杯高興地又吃又喝。

吳林看著倪金水笑著說:“這個姓申的地地道道是個二百五,還玩他媽的古董。”

“你也別說風涼話,沒這些人誰養活你,你上哪發財去。”倪金水揶揄地說。

“嗨!你別謙虛啦,我這一百元假汝瓷翻了三百二十倍,還不是你選這個對象選的準嘛。”吳林和倪金水哈哈大笑起來。他倆在這兒得意忘形,喜不自禁,可憐申林痛不欲生。

申林腦袋木木的,心像碎了一樣刺痛,神情恍惚。他搖搖晃晃進了家門,險些摔倒。魏雲珍見他臉色特難看,身子發軟,站立不穩,以為他病了,扶他到床上躺下,摸摸他前額不熱不燒,問:“你怎麽啦?哪不舒服?”他緊閉二目,一聲不吭。不管妻子如何問,就是不說話。女兒醒來哇哇叫著,魏雲珍趕忙抱起孩子喂奶,申林抬起頭看看母女倆,淚水奪眶而出。魏雲珍給孩子喂奶邊梳理孩子頭發,抬頭看見申林哭成淚人,問:“到底發生什麽事?對我說說,我能幫你辦更好,幫不了你咱去找楊姐那幫朋友。”魏雲珍這麽一說,申林不哭,隻是一動不動閉著眼睛躺在那裏。魏雲珍放下孩子去做飯,特意炒了兩個平時他最愛吃的小菜,把酒瓶放到桌上,叫他起來吃飯。她輕輕推他,申林突然哈哈笑起來,嘴裏不清不楚地說著話,開始聽不清,越說聲音越大:“人活一口氣!人活一口氣!……一口氣!”

魏雲珍用力推動申林,邊推邊叫:“申林!申林!醒醒!快醒醒!”她費了好大勁,申林哼哼兩聲,睜開眼睛四下看看。魏雲珍告訴他快起來,精神精神吃飯啦。她邊說邊拿毛巾,讓他把臉擦擦。申林來到桌前坐下一看,可口噴香的飯菜,酒瓶酒杯擺在這裏,兩眼又溢出淚水。魏雲珍站在一旁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更不知說什麽話能解勸他,隻是著急,禁不住兩行熱淚滾落下來。

申林反倒鎮靜地說:“沒事的,你千萬別著急上火,還有孩子呢。來你也喝一杯。”魏雲珍說:“孩子吃奶怎能喝酒呢。”“對呀!我糊塗啦!不該喝!不該喝!你多吃點菜吧。”他說著自己先滿上一杯酒。端著酒看著妻子雲珍淚流滿麵。他勉強笑笑,安慰妻子,吃吧!吃吧!說著他自己喝了一口酒,嗆得咳嗽起來,他又吃了幾口菜,把杯中的酒喝淨,放下筷子不吃了。魏雲珍為了孩子挺著多吃了些。這一夜,申林幾乎沒睡過覺。魏雲珍見申林的精神狀態,叫他照看照看孩子都不行,所以讓他在家休息兩天,自己帶著孩子去市場擺攤打理生意。

午間,楊麗姝多給魏雲珍送過兩個盒飯,她又弄了輛車,讓雲珍把盒飯送回去順便看看申林怎樣?楊麗姝叮囑魏雲珍多安慰、關懷申林。魏雲珍回來對楊麗姝說:“楊姐,我看我們那口子不太好,情緒反常,怎麽辦呐!找心理醫生看呢,還是去精神病院看醫生,多愁人呀!”魏雲珍說著說著又掉起眼淚。

楊麗姝說:“還是谘詢一下心理醫生,問問怎樣治療好些。不過找哪位醫生也得弄清楚到底什麽原因使他這樣呢?”魏雲珍說:“他不說,我也摸不著頭緒。”

“咳!妹子,你回去看什麽比較值錢的物件缺不缺?家裏能一點現金沒有嘛?你多留意,細心查查,缺什麽少什麽,到底毛病出在哪裏?妹子,我琢磨著他還是買了假貨可能性大。”

魏雲珍說:“我們有一套整版最早的猴票,十分貴重,是申林給我的訂婚禮品,前幾天他突然送到我娘家保管起來。我家還有三四萬塊錢,鎖箱子的鑰匙在他那裏,這時要跟他提錢的事兒,他若是因為買假貨,我一追問那不是火上澆油嗎?怕呀,有個好歹怎麽辦呐!”魏雲珍想想又說,“上次買那個假貨以後,我們聊過好幾次,我說現在假貨太多,一不小心就栽進去。申林一再表示今後不買啦,真要買,先找關新楷看好才能買。我們推心置腹,聊得特高興。”

楊麗姝說:“玩古玩的人有個臭毛病,買假貨受騙上當很氣憤,起誓發願不買啦,過不了幾天心裏癢癢,遇見東西還要買。就是這個臭毛病,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呐!”

魏雲珍忽然想起什麽,說:“楊姐,你說怪不怪,那天晚上我抱著孩子去鄰居家坐坐,我出去時申林自己在屋裏好好的,我抱著孩子回來,門開著人不知道哪去啦,很晚很晚他才回來,弄得渾身髒兮兮的,一隻胳膊上很多血。他回來兩眼直勾勾的,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問他怎麽啦,他就是不說話,到現在也弄不清楚是怎回事。”

“先把他的情緒穩住再說。今天魯大哥沒來,章須、邢程辦書畫展,關新楷和馬祥白他們去了西安,若是他們在家,去看看申林,勸解勸解會更好些。我們那口子去德國參加業務洽談會得十天八天才能回來。黃小嘴和申林關係一般,說不上話,你說急人不。收攤後,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勸勸他。”魏雲珍擦著眼淚說:“咋好?又給楊姐添麻煩。”楊麗姝說:“咱姐妹別說見外的話兒。”楊麗姝看看馮馳說,“馮老弟,收完攤沒事跟我一起去看看吧。”馮馳爽快答應。楊麗姝、馮馳隨同魏雲珍進到屋裏,見申林兩眼半睜半閉躺在那裏,眼簾紅紅有些浮腫。

魏雲珍用力叫醒他,說:“起來吧!楊姐她們來看你。”叫兩遍隻見申林慢悠悠坐起來,剛說,“楊姐……”話沒說出來就哭起來。楊麗姝說:“申林兄弟,你也是男子大丈夫,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敢擔當起來,幹嗎這樣?看看母女倆為你著急上火多不應該呀!”楊麗姝話音沒落地,申林哭得更厲害。“申林兄弟你有委屈、難心事能不能跟楊姐說出來,憋著心裏會出毛病的。”

“我對不住他們母女二人,人活一口氣,我也有一口氣,是一口不爭氣,活得窩囊。”申林哽咽著說。

楊麗姝既安慰又開導地說:“兄弟你有啥事說給姐姐聽聽好嗎?”申林隻顧擦著臉上淚水沒有說話。魏雲珍去附近超市給孩子買奶粉去了。

楊麗姝小聲問:“你對姐姐說實話,你是不是嫖娼被逮啦?”她一邊笑一邊問。申林搖搖頭。

“那你是不是買假貨被騙了?”楊麗姝認真地問他,申林未加可否。他抹抹眼淚說:“楊姐,像我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有啥用?給他們母女添堵,帶給她們不幸和災禍,她們母女兩人跟我永遠不會享福。麻煩楊姐今後多多照顧她們母女吧。”楊麗姝批評他說:“申林這可是你的不對,自己的老婆、孩子為啥讓別人照顧,你對得起老婆孩子嗎?你這是愧對人家。”

申林睜開眼睛望望玻璃窗外湛藍的天空說:“萬事萬物都有個定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連老婆孩子都養不了,不想讓她母女再跟我活受罪。”

“兄弟,你這樣想可就對不住她們母女。你看雲珍多賢惠、漂亮,女兒多乖,你夠幸福的,想開點,好好過,多賺多花,少賺少花,人過日子,過得是樂趣。”魏雲珍回來忙著做飯,楊麗姝和馮馳各自回家。

路上馮馳分析說:“楊姐,從各種跡象表明申林內心深處潛藏自殺傾向,而且還是很堅決的。”楊麗姝說:“上次就很危險,咱們大家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把他的內心疙瘩解開啦。”馮馳說:“禍莫大於不知足,像申林這樣的人,他的性格是偏執型的。平時沒有挫折很自信,虛榮心極強,加上剛愎自用,遇上挫折打擊十分脆弱,容易走極端。”

楊麗姝說:“你分析得對,他就是這麽一個人。”

“人的思維應該是多元的,隻慕虛榮,隻求一己利益,極容易陷入泥潭,鑽入牛角尖,不能自拔,結果是悲哀的。他還有嚴重的宿命論思想,申林目前的狀況十分危險。”楊麗姝聽完馮馳的話,立即給魯家林打電話說了申林的情況,魯大嘴很著急,他告訴楊麗姝他在外地,最快明天午間前後趕回來。楊麗姝看看前方對馮馳十分感慨地說:“人生,從字麵上看似簡單,事實上不簡單。我們降生到這個世界上要充滿信心地活著。那就是在陽光下活出個樣來,使生命更多彩更有意義。”馮馳看著楊麗姝,心裏十分敬佩她。

第二天早上,楊麗姝、馮馳把攤位上的貨擺好。楊麗姝惦記魏雲珍,看魏雲珍也到啦,走過去問:“今天怎麽沒帶孩子?把寶貝放到家裏啦?”

魏雲珍滿臉愁容說:“鄰居大媽回來啦,孩子在那兒放心。”

“申林怎麽樣?”

魏雲珍目光憂鬱,一臉的疲憊,憂心忡忡地說:“我出來時他沒起床。夜裏一直不睡,他不睡,也不讓我睡,一直緊緊地摟著我,嘴裏不時叨叨咕咕說些不明不白的話,我都煩死了,還不敢說,怕他不高興。我一睡著就把我弄醒。就是那兩句話清楚:‘人活一口氣’,‘一生一世到天明’,重複說了多少遍。天亮時我看他睡啦,悄悄起來做點飯吃了一口,把孩子送過去趕忙來市場。我覺得特累。”

楊麗姝叫她回去休息休息,攤位她給看著。

魏雲珍說:“楊姐,不用啦!我就出一上午,下午別人來擺,我回去休息,照看照看申林。”一上午很快過去,到了午間魏雲珍和楊麗姝打過招呼急忙趕回家。進家一看,飯菜都做好了,擺放在桌子上。申林換了一身新衣服,整潔合體。

“累了吧?快歇歇,洗把臉喝口水,趕熱吃飯。”他說著把盛滿水的杯子,端到雲珍麵前。她發現女兒躺在床上,申林早早把孩子接回來,還給孩子洗了臉,梳理了頭發,又給孩子喂了奶粉。她心裏很高興,兩個人吃完午飯,申林主動洗碗,把屋子打掃整理一遍,他拿濕毛巾讓妻子擦把臉,又拿梳子給妻子梳梳頭發,又親親她的嘴唇說:“夜間讓你受累了,你好好休息休息,你睡吧,我照看孩子。”魏雲珍又困又疲憊,上下眼瞼打架,巴不得倒下就睡。她看看申林,叫他也睡一會兒。魏雲珍躺下就進入了夢鄉。她一覺睡到下午四點多鍾,女兒的哭聲喚醒了她,她趕忙給孩子喂奶。申林不在屋裏,她以為他去衛生間,也沒在意。給孩子喂完奶下床才發現桌子上有兩頁紙,鑰匙手機和十幾元零錢,她一看這些東西緊張得全身發冷,兩腿不好使,重如千斤邁不動步。推開房門撕心裂肺地喊叫著申林的名字。她急忙給楊麗姝打電話說申林不見啦。楊麗姝一聽立即判斷申林尋了短見,她告訴魏雲珍馬上就到。魏雲珍從附近的小樹林一直找到待拆遷的舊廠房,找了一遍沒發現人影。楊麗姝、魯大嘴、馮馳等人都趕到了,眾人四下去找,周圍鄰居也都幫忙尋找,還是沒找到。馮馳圍著房子轉著看看後麵舊廠房,馮馳對魯大嘴說:“魯大哥,咱們去後麵舊廠房的樓頂上看看。”馮馳他們上到樓頂,西側有一間屋子,門窗還在,門虛掩著,馮馳拉開門見申林自縊在那裏。馮馳告訴魯大嘴誰都不要進來,快打110報警,隻有他一人進去摸摸申林的鼻子,出來說句,“死了,沒有生命跡象。”

魏雲珍瘋了似的,不顧別人勸阻衝進屋子拉著申林的手說:“你咋這麽傻啊!什麽事想不開非走這條路,你還沒到四十歲的人。”她邊哭邊說,“你為啥這麽狠心扔下我和孩子不管?什麽事叫你這麽絕情,連自己的親骨肉也不念及。”魏雲珍跺著腳哭訴著,“你怎麽不想想和我立下的那些海誓山盟的話,你答應的對我一輩子不離不棄,讓我過一輩子舒心的日子,這是你說的話……”魏雲珍哭得抽啦!人事不懂,人們把她從樓頂上抬下來,醫生給她打針,過一陣兒才明白過來,又哭起來。

“妹子,你現在看看孩子吧!他自己願死,誰也沒辦法,你得顧活的,別讓孩子受罪。”魏雲珍哭哇,哭自己命這麽苦。這時屋裏隻有楊麗姝和魏雲珍。楊麗姝見桌子上兩頁紙,拿起一看是申林的遺書,一封絕筆信,她仔細看下去,開頭是這樣寫道:

“雲珍和女兒申申:我對不住你們!我不離開這個世界沒有辦法解脫自己,隻有一個辦法,抱恨終生到另一個世界才能安生自己靈魂。我辜負了你賜給我純貞的愛情,我踐踏了自己對你許下的諾言,還能說什麽呢?說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這些空話我不願說,也不想說。說實的,我做古董生意十幾年,當我什麽奢望都沒有時,早上擺攤晚上收攤,生活平靜安穩。當我自己信心十足,和那些一夜暴富的古玩暴發戶們暗中比拚時,我屢屢受挫、碰壁,這時理智又回到我的心田裏,以後不再這樣。傷痛消退,我又不知天高地厚。沒辦法,我罵過自己,我克製自己,就是控製不了自己,所以造成百萬元被騙。除了自身毛病外,那些手段毒辣、欺詐害人的廟久新、崔曲、倪金水、李大喇嘛之流們,他們和慕大黑手都是一丘之貉,裏應外合……”楊麗姝看到這裏,心想這不是單單的一封遺書,而是揭露重大案件的一份有利證據。

這時馮馳走進來,楊麗姝把他叫過來讓他看看,馮馳一看小聲說:“楊姐,這是一份有價值的揭露重大案件的材料,傳出去對這母女安全有威脅。”魏雲珍哄孩子睡覺,加上神情恍惚,顧及不到這邊,馮馳壓低聲音說:“楊姐,你是最可信賴的人,把我身份告訴你,”他邊說邊從貼身口袋裏掏出警官證,“我是執行特殊任務的警察,這封遺書交給我送到公安部門存檔,為日後破案所用。先不要和魏雲珍講,等案情真相大白之後對遺書原件怎處理組織上會和她講的。另外我的身份隻能你一人知道就行了。不要對其他人講。”

楊麗姝十分嚴肅認真地說:“請放心,我保證做到。”這時魯大嘴一行人進來走到楊麗姝和馮馳麵前小聲說,警察和法醫按著公安出現場的程序辦完後,將屍體送到殯儀館冷凍起來,待死因確定以後通知家屬處理。

馮馳把申林自殺一事向局裏作了匯報,並把申林的遺書交給局裏妥善保管,負責勾富智、倪金水的警員們進一步加緊調查並及時掌握他們的行蹤。關於廟久新、崔曲等人的問題,公安等部門,特別是工商執法對其加強了監管力度。

楊麗姝早早來到市場擺好攤,看到馮馳來得也早,兩人聊著天,正說著話,魏雲珍過來找楊麗姝有事,兩人說完事,楊麗姝問:“你媽在這習慣嗎?”魏雲珍苦笑著說:“能怎樣啊?不習慣她也不會說的。”“申申怎樣?”“她挺好的。”魏雲珍眼含淚水說。“妹子,有啥難處早點和姐姐說。”

隻見紀樹達、魯大嘴、史琨等人不期而遇。大家看著魏雲珍心情沉重,同情、憐憫。對於申林的自殺深感惋惜又怒其軟弱,對妻兒不負責任。對於那些用假貨騙錢,謀人性命的劊子手們恨之入骨。

楊麗姝向紀樹達介紹道:“這是申林愛人魏雲珍。”她又向魏雲珍說:“這是紀先生。是作家又是報社記者。就是這位紀先生,在申林自殺的很短時間內就報道此事,觀點十分鮮明,呼籲法律介入,徹查那些騙人錢財,奪人性命的不法之徒,並呼籲相關部門要嚴厲懲處。”

史琨說:“現在行騙,有個人騙,團夥騙,有的是單位公然行騙。”魯大嘴接過話題說:“你算說著了,還有單位和個人聯合行騙。”魯大嘴看著紀樹達問:“紀先生一定聽說東方之光合謀騙人的事了吧?”紀先生表示聽得不全,要魯大嘴詳細講講,史琨也想想聽聽整個事件過程。魯大嘴據實講起來。

東方之光拍賣公司老總房行舉那可是拍假高手。他認識台灣古董商人叫叢有臣。這叢有臣有兩百多幅林風眠、傅抱石的畫作,房行舉一看發財的機會來啦。誰都明白,林風眠、傅抱石這樣的繪畫大師作品並不是想象那麽多,更不可能在台灣一個商人手裏聚集這麽多,是值得懷疑的。叢有臣見房行舉這麽看重這批畫作,自然高興得很。他最希望的是一次性全部出手,賣個好價錢。

房行舉看出叢先生的心思,說:“你能在台灣找書商把這些作品出畫冊嗎?”叢有臣告訴他沒問題。房行舉也向叢有臣交底,那就好辦,我在大陸找個文化公司辦個畫展,運作差不多再上拍,包你成功。叢有臣聽後十分滿意,並承諾按拍賣成交金額百分之二十分給房行舉。房行舉找到他的老學友,信寶文化有限公司經理解義權商議,解義權一聽酬勞豐厚滿口答應。他提出資金有點緊張,要房行舉先幫助解決,房答應先撥二十萬。展覽如期開始。很多人慕名而來,更多的人是抱懷疑態度來看個究竟。有人說好,有人搖頭,更甚者當場否定:沒有一張真品。解義權請齊先生、石先生、尉沐新等鑒定名家給鑒定,並出具鑒定書,每一幅鑒定費一千元。這幾位看完所有畫作,拒絕出證書,而且明明白白告訴解義權,所有的畫作是贗品。解義權又找來一些所謂的書畫鑒定家鑒定,並出具鑒定證書,每件五百元。展覽一結束,這批畫作全部轉入東方之光拍賣會的大堂。房行舉叫員工們拚命地往國內外推薦這批畫作,廣告宣傳鋪天蓋地。預展期間來了不少人,大部分人不知實情,信以為真,也有一部分人心存疑慮,他們找到房行舉洽談保真事宜,能否開具保真證書,為給家人一個交代。不給開保真證書證明他們不買。房行舉一看這些人多半是海外華人,特別有錢,百八十萬對他們來說不算事兒。房總拍著胸脯說沒問題,你們要公證處公證也行。這些買家一聽高興。他們以比底價高百分之三十的價格買了四十幅。內地買家聽說此事,也效仿上述辦法辦理,否則不買。房行舉有點犯難,他明知內地買家得罪不起,另外他也看出這批畫存疑,尤其是齊老等人以及兩位大師的學生明確指出是偽畫,打官司都不好辦。

他正在猶豫不決時,解義權說:“拍賣法規定非保真,如果保真還要預展幹什麽呀?你怕啥!”房行舉一想有道理,打起官司本公司的鑒定書沒有法律實效。房行舉答複道:“我按公司底價賣給你們,不再加價,可以給你們開具保真書,不能公證。”部分人貪圖便宜,有利可圖,積極出手去買。這樣一來,東方之光拍賣會賣出一百八十多幅。成交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這下房行舉可發啦。

大嘴遊俠講到這裏,紀樹達插嘴說:“老魯講的這是拍賣行裏的‘潛規則’呀?個別膽大妄為的拍賣行在拍賣會前把贗品‘洗白’,達到指偽為真。古玩這東西有它的特殊性,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的說它真,有的說它假,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真正能拿到國家權威鑒定機構鑒定的有多少。拍賣公司利用買家吃虧長教訓的心理,打掉牙往肚子裏咽的做法,便有恃無恐,大行歪道。”紀樹達的分析十分精辟,得到大家認同。大嘴遊俠接著講下去。

海外華人和內地買家把購得的畫作拿到權威人士那裏鑒定,結果都是贗品。這些人找房行舉退貨,他是死活不退款。他們一紙訴狀將東方之光告上區法院,一審很快判決,原告敗訴。

史琨在旁邊歎氣說:“這樣判決有天理嗎?法官采信拍賣規則條文所雲,不采信公證處的公證,這可太氣人啦!怎能談得上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則?有些法律條文存在多麵性,就看執法人從哪個角度考慮。”

紀樹達解釋說:“不過這場官司肯定是原告能打贏,為什麽這樣說呢?該案已經上訴到中院,中院法官全麵考慮,會采信公證處的公證。剛才說的購買拍品維權就很有挑戰性。主要說買家的認識偏頗,認為贗品自古有之,有時被當做佳話雅事流傳,曆史上做贗品、仿品是出了名人的。所以多數人買贗品一笑了之。笑不出來的自認倒黴,自食其果。很多人認為買假貨‘打眼’是玩古董的必修課,也有的自感羞愧難於啟齒,怕被嘲笑,那就隻好怪自己‘眼拙’,隻當交了學費。還有一個原因,拍賣法在實踐運用中存在明顯不合理之處,天平是向拍賣公司傾斜的,個人和拍賣公司相比,個人折騰不起。這方麵以前有過很多事例。還有惡性循環現象,有的人買了假貨,首先想的是彌補損失,或把損失降到最低,所以找二把刀專家開鑒定證書,把假的說成真的,出手騙人謀利。買到假貨的人又去找下一個倒黴的買家,自己不主動去維權,以至於放棄維權,使自己由被害者變成害人者,這就成了惡性的循環往複。張三買假貨,賣給李四,李四買假貨,賣給王麻子。但是作為拍賣公司明目張膽地知假販假,這可不是行業道德缺失,這是違法行為。”紀樹達看看大家接著強調說,“你們看吧,東方之光拍賣一百八十多幅偽畫,有一半站出來敢維權,討說法,保護自己利益就算不錯了,那麽多人自認倒黴。最後,東方之光拍賣公司是雙贏,經濟上他賺了大把鈔票;拍賣公司和個人的較量中,拍賣公司占上風,吃虧的是買主。”

旁邊一個經營戶主說:“那執法者就應該給擺平!”魯大嘴說:“這你就想簡單啦。私不舉官不糾啊!古往今來大同小異。”

大約一個月後,中院開庭宣判;原告方勝訴,東方之光拍賣公司退還九十多位原告全款,其餘的八十多位買家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