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園：第九章 吸金古董

自從東方之光拍賣公司大批拍出名人假字畫之後，社會反響十分強烈，潘家園這裏當然成了發燒友們議論的中心，氣憤、譴責之聲不絕於耳，引發出很多故事倒是令人回味無窮。周末，關新楷、章須、馬祥白、詹學士、魯大嘴等人聚集在楊麗姝這裏。有人問魯大嘴：東方之光拍賣公司賣出的假畫全退了嗎？

魯大嘴說：“真叫紀先生說著啦。還有八十多幅假畫買主沒有來找東方之光拍賣公司退貨。這八十多幅書畫總價一千多萬。”

有個女攤主嘖嘖兩聲說：“有錢人不當回事。就當去高檔飯店，去夜總會消費啦。”

有人說，林子大什麽鳥都有，大千世界什麽事都發生。

“哎，你們知道有位專家在電視台上借做鑒寶節目時給自己的藏品定高價嗎？”

黃小嘴就是快言快語，接上說：“誰不知哇！就是廟久新幹的，在業內成為笑柄。”

詹學士看著黃小嘴笑著說：“我聽說這宗事，具體是個啥過程不太明白，講講吧。”黃小嘴說起這事。

去年六月二十二日，某電視台，舉辦鑒寶節目，很多人帶來不少藏品，通過專家鑒定。廟久新是五位專家之一，負責玉石類鑒定。他是玉石協會副會長，他鑒定玉石水平是公認的。由廟久新鑒定的一方田黃印章，是個隨形件，重四十九克。他進行一番讚揚，給出一百六十萬元高價。節目播出後，很多業內人驚奇。有一些老專家議論廟久新搞的什麽貓膩，這樣一塊田黃充其量也就是五六十萬，估出這樣高價是為什麽？引起眾多人士對廟久新關注，一定要破解這個高價之謎。有一位同仁研究起廟久新，翻看出版的一本書叫《田黃印章賞析》，在書中第九頁的一幅田黃印章，就是廟久新鑒定過的那塊，標名廟久新私藏品。這位發現端倪的人立即給電視台打電話、寫信反映實際情況。電視台很重視，立即調查，所說的問題屬實，立即在電視台澄清並消除不良影響，征得本人同意，反映廟久新問題的這封信在報上發表。你說，像廟久新這樣的專家哪有信譽可言，他都不顧廉恥，還講什麽公德。

魯大嘴看著邢程說：“廟久新這樣的人上電視台不僅暴露其醜惡的嘴臉，同時也抹黑電視台，可能被認為不是狼狽為奸，也是同流合汙，很難說得清。”

邢程看著魯大嘴笑道：“大俠兄，那電視台白玉無瑕嗎？非也！某電視台做鑒定古玩節目，個別專家把贗品說成真品時有發生。不排除專家也有‘打眼’的可能，更多時候是專家處於利益誘惑而有意為之，同時暴露電視台工作不嚴謹。”

章須講了個實例。去年十一月九日某電視台鑒寶節目。一位知名專家在鑒定書畫時，把一件揭二層古字畫說成是真品。這件東西有些書畫常識的人都能看出來，專家他看不出來鬼才相信呢！

“專家鑒定確實有走眼的可能，因為文物鑒定，特別是玉石類主要靠眼睛，目鑒靠經驗，很少有用現代先進儀器鑒定的，所以科學性、準確性不高，容易造成誤鑒，這種誤鑒那也是特殊情況下發生的。問題就怕因利益誘惑而‘走心’，問題嚴重啦，贗品、偽品泛濫，陷阱多多，加上監管缺失，加之人為炒作，以假當真，低價成高價，也就應運而生。”關新楷分析說。大家又議論一陣子，才漸漸散去。

楊麗姝手機響起，是彩鳳服裝公司經理夏涼涼打來的，問她委托買的東西買到沒有？楊麗姝告訴她，買到一些。夏涼涼說馬上過來。不一會夏涼涼來到，她一看十幾塊繡片和四塊補子非常高興。這補子是清朝官員服飾用的。顏色鮮豔，品相完好，真是漂亮。夏涼涼一見特高興，她要楊麗姝再幫她收集，越多越好。幾家戲院、劇團和她們簽合同定製。夏涼涼和楊麗姝都是女能人，脾氣秉性相投，處得如同親姐妹，無話不說，無事不講，互相交談著心裏話。楊麗姝問她生意上的事，夏涼涼告訴她生意很好，服裝加工訂單多，人手不夠。特別是演出團體，他們的事情緊，一有加工活就白天黑夜輪流幹，歇人不歇機器，忙得不亦樂乎！

夏涼涼說：“楊姐，這清朝各種官府服，還有這補子，遇上你給我留下，有多少要多少。繡片你還得選些新式樣的，麻煩你楊姐。上次你領我去服裝博物館參觀，我太長知識啦！我想去服裝學院弄個函授學習，那些廣告看著都不踏實，還得你幫幫忙吧。”楊麗姝邊笑邊找袋子把東西裝好，說：“還和姐姐客套，姐姐能幫你是應該的，涼涼，我問你董和義最近忙啥呢？”

“唉！這不，他們公司又出事啦。因為私挖文物古跡，公安局正在調查。和義一星期沒回家，我打電話問他，他說自己沒事，也不知真假。我為他真沒少操心。你知道以前那幾檔子事真叫人提心吊膽的。”夏涼涼一說，楊麗姝腦海裏立即浮現出董和義的一些事兒。

董和義和夏涼涼表麵離婚之後就和解老板搞起生意。解老板本來是個有錢人，商人之間也有三角債。解老板很多錢被別人借用，解老板扯不開臉皮去討要，隻好向其他人借款。借到些款子不足資本運作，找到烏純，烏純通過隋忠找銀行給解老板解決貸款一千萬元。手續都辦好後，解老板隻等錢進入自己賬戶。正在解老板一身輕鬆高興之時，銀行內部出了問題。辦這筆貸款的人通過各種手段，把五百萬元打進他女朋友戶頭，餘下的五百萬被他卷走不知去向。剛開始公安人員立即控製解老板，董和義正在哈爾濱為公司洽談業務，也被警方控製。在詢問中董和義講得很清楚，他承認貸款是自己出麵經手辦理的，但他無權取款，隻有解老板簽字，財務人員經辦才行。兩地警察經過調查溝通後，將董和義、解老板放了。開始夏涼涼不知道根底兒。著急上火，找到解老板，他把事情經過解釋一遍，董和義又打電話報平安，她才放下心來。

接著隋忠被雙規，烏純一病不起，拍賣假銅器的事情暴露。錢迷心竅的房行舉不知天高地厚，孰重孰輕，把烏純和華陽集團告上法院。法院經過調查，認定這是一起行賄受賄、洗黑錢的違法活動，買賣雙方和拍賣公司一起合謀的作弊案件。鑒於華陽集團不懂文物也是受騙的，免於處理。東方之光房行舉看事不好把責任全推到烏純身上。烏純病情嚴重，此案隻好暫時擱置。

這次損毀文物古跡問題很嚴重，關鍵是保護文物古跡的人被打傷住院，引起政府和司法部門高度重視。解老板、董和義一行十人被審查。夏涼涼怎不著急？

事情是這樣的，河北石家莊市的古代井陘窯河東坡文物遺址，是北朝時期的瓷窯，是曆經千年風霜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華陽集團的一個施工隊擅自闖進去挖掘，被當地群眾製止，參加挖掘的施工隊立即撤出。眾人把這一情況報告給文管部門，領導根本不重視。不久這夥施工隊又闖進去挖掘，群眾又進行製止，雙方發生肢體摩擦，互有小傷。群眾找到華陽集團，正是副總董和義接待的。他嚴厲批評施工隊的參與者，安撫群眾。他當即作出三條規定：第一，任何施工人員不得進入井陘窯文物遺址裏挖掘。今後如必須施工，得請示文管部門批準方可進行。沒有得到批準之前擅自行動，由其本人負責一切後果；第二，向被打的群眾道歉；第三，有傷者立即送醫院治療。董和義要辦公室人員立即打印，加蓋公章，四處張貼，並存檔作依據。由於處理及時恰當，事態立刻平息，群眾滿意。不過公司內部有些人不理解，說鹹道淡。對董和義很有意見，反應到解老板那裏，他也不滿意。甚至股東大會有人公然對董和義進行激烈批評。

時過不久，董和義去南方洽談業務，出去將近一個月，回來剛到公司門口就被警察帶走。因為董和義是副總，主管施工，所以被列為重點對象。解老板等九人已經都被請來交代問題。董和義明白警察為什麽審查自己後，他立即說明情況，以前發生的事，他是怎麽解決並提出三條規定的。警察見到董和義的三條規定後，當即解除了對這十個人的限製。解老板和股東們讚揚董和義懂法、知法、守法，不然很多人受處理。

原來，董和義去南方沒幾天，這個施工隊正、副隊長帶領幾名員工又闖入到井陘窯遺址私挖亂掘，群眾氣不忿，一邊製止，一邊報警，再一次向文物局反應情況。而且施工隊副隊長和華陽集團一名股東對前來製止挖掘的群眾破口大罵，進行恐嚇，動手打人。由於警方立案調查，案情清楚。很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對有關責任人追究法律責任，施工隊正副隊長，以及那個股東三人被逮捕判刑。因為那位股東是個文物愛好者，幾次挖掘，共出土十二件碗、瓶、罐等器物，還有一些瓷片，都賣給嘉業鑒定中心。本來是崔曲一手經辦的，他的一名員工主動承擔全部責任，崔曲積極退贓，把十二件瓷器和瓷片全部上交。老奸巨猾的崔曲又躲過法律的懲處。

楊麗姝想到這兒，對夏涼涼說：“你多關心和義，多在他耳邊提醒，他挺尊重你的，聽你的話，和義人還是不錯的。經常告誡他做事多動動腦子，要深思熟慮，遵紀守法。他經過曆練，能幹出一番事業，你不用思想負擔太重，對身體不利，影響你的精力，公司一大攤子事夠你操心的。”夏涼涼笑笑，看看楊麗姝，又瞧瞧剛過來的馮馳，說聲謝謝楊姐，和馮馳揮揮手，提著袋子走了。

馮馳看著夏涼涼遠去的背影說：“我見過幾次夏涼涼，雖說沒和她辦過什麽事，但她給我印象很深。她生在農村，從農村走出來到縣城發展，又躋身大都市成功辦起彩鳳服裝公司，可謂順風順水，是個人才，確實是山村裏飛出的金鳳凰。”

寶誠拍賣公司副總經理傅誌憲，原來在天信拍賣公司做副總經理，因看不慣金成利假公濟私，營私舞弊，摻假使壞等惡劣伎倆憤然離去，被寶誠拍賣公司總經理聘為副總經理。傅誌憲是北大文博院的畢業生，對文物鑒定很精通。他和關新楷一起探討學習，一有時間就到關新楷這裏，幫助整理資料，幫著做實驗。在他的盛情邀請下，關新楷答應兼職寶誠拍賣公司鑒定顧問。

他一有時間也來逛逛潘家園，偶爾也買一些心儀的東西。傅誌憲走到楊麗姝攤位前，兩人聊起古董生意。正說著，馬祥白、馬子業二人也走過來和他打招呼。魯大嘴、關老板也湊過來。

魯大嘴說：“麗姝這兒成了朋友們露天集會場所，咱們大家向周經理反映反映，能不能給解決一塊大些場地。一個是大家來了聊聊古玩行裏的新聞趣事，還可切磋切磋古玩知識。搭個簡易棚子，裏麵放三張茶幾，十幾條凳子，擺上貨架子，邊經營商品，邊休息休息。”

關老板說：“我早有此意，不過我那屋子小，再者說我沒有什麽號召力。我弄起來怕大家不願意來，比不上小楊這麽有感召力。”

“你拿我們楊姐當誰呢？她是我們新時代古玩界的阿慶……慶姐。”馬祥白這麽一說，大家都笑起來。

魯大嘴說：“關老板說得很對，是實話，隻有楊麗姝有這個凝聚力。咱們得抓緊和周經理請示請示。”

“請示什麽？幹嗎這樣客套，有事好說。”周經理一邊問一邊走到近前看著魯大嘴。魯大嘴把大家的建議和自己的想法又說了一遍。周經理聽了很高興地說：“別看麗姝是咱們潘家園的商戶，她幫助我們做了很多工作，是我編外的得力助手。我同意你們的看法，我也早有打算，在這地攤區北側那塊空地上搭建起棚子，設兩張茶桌，擺上十幾隻凳子，備些茶壺茶碗。這樣棚子麵積很大，麗姝一人用太空曠，她那些貨物擺不滿閑置空地太多，再說那樣麗姝太累，把關老板、韋功的攤位也挪到那兒，韋功那個攤位早就應該挪走，那是過道，影響人們通行，這下都解決了。不過由麗姝負責衛生、安全和對客人服務。”

魯大嘴說：“有麗姝在你就放心吧。”大家對周經理的安排非常滿意，周淑浩走了。傅誌憲說：“這周經理真是幹練，考慮問題周到、決斷工作不拖泥帶水，有這樣的掌舵人潘家園還能辦不好？”馬祥白突然想起什麽，看著傅誌憲說：“哎！傅經理，你們這次拍賣會上丟失的鎏金佛找到了麽？”魯大嘴說：“傳揚一陣子，這會兒沒聽到什麽結果，案子破了沒有？我說這賊偷紅眼啦！那裏攝像頭那麽多，還能偷出東西，這算得高手啦。兄弟，給咱們說說。”傅誌憲把丟失這件拍品以及破案全過程向眾人講述了一遍。

寶誠拍賣公司舉辦的拍賣會精品很多，格外吸引買家，不僅國內就連國外來觀看的人也特別多，港澳台的買家有些也慕名而至。這次拍賣會展出的佛造像尤為突出，從魏晉唐宋到元明清，各朝各代佛像都有，而且都是珍品，有的是絕品，預展三天，第一天、第二天都很正常，第三天午間發現雜項佛像展區一尊高檔鎏金佛像丟失啦。這是有拍賣會以來的首例案件，公安幹警十分重視。尹局長親自出麵到現場。當時有人提議封鎖現場，對每個人進行搜查。尹局長不同意。理由是作案人得手後5秒鍾就可從側門逃脫。現在封鎖搜查適得其反，影響不好。他詢問了櫃台上的工作人員，據工作人員說，大約十一點半時候，有五六個男的在這觀看佛像，人多，顧不上觀察客人們的體貌特征。尹局長問他第幾次來做這個工作，小夥子靦腆地說是第一次來做這項工作，他是在校大學生，尹局長又問每次給顧客拿一件拍品看，還是同時幾件？小夥子告訴尹局長，開始隻是拿一件看完收起再拿一件，到後來人多同時拿幾件給顧客看。尹局長仔細觀察現場，決定從錄像上找出線索，作為查清嫌疑人的突破口。從第三天早晨開門到中午十二點這個時間段，逐個查起。重點查佛像展區。十一點二十二分，五六個男子同時走進佛像展區，他們觀看佛像，一開始一尊一尊地看，後來幾個人分頭要工作人員拿佛像看，櫃台上最多時四尊佛像同時在顧客手中觀看。隻見那個子矮些的人開始在大個子右側，正迎著攝像頭，不一會他轉到大個子左側，從攝像裏看不見小個子了，又過一會兒，小個子在前，大個子在後，背對著攝像頭走出佛像展廳。不仔細看，發現不了大個子前麵還有個人。尹局長要人把錄像倒回那五六個人剛走進佛像展區的影像，仔細分析他們如何看展品每一個細節，發現小個子的眼睛時不時偷偷地瞥著攝像頭，從他露出的半張臉看。此人黑紅皮膚，眼睛不大但睫毛很長，上衣是件藍褂子，頭發很黑，留著板寸發型。尹局長和幹警們當即拍板問題就出現在這幾個人身上，重點嫌疑人就是這小個子。

幾位幹警分工，有的繼續查看整個大廳的錄像；有的去調看外麵的攝像，對麵銀行的攝像頭有正對著拍賣大廳的正門的；公交路段攝像頭覆蓋更廣。三處攝像查看結果都有了重大收獲。從大廳裏把幾個人的體貌特征全部掌握；從銀行的錄像裏發現小個子懷裏鼓著，十分反常；從公交路段的錄像裏發現小個子開著白色桑塔納那轎車離開，車號記錄清晰。很快警方掌握了這幾個人，小個子叫蔡紀，大個子叫汪順成，還有倪金水、勾富智等，那兩個年輕人一個是汪順成的弟弟汪順明，一個是他表弟邴森。警察找到勾富智和倪金水了解情況，二人皆表示不認識小個子和大個子他們。後來通過在潘家園的走訪，有人認出小個子叫蔡紀，大個子叫汪順成。蔡紀住在勁鬆小區，汪順成在哪都不知道。警察了解到蔡紀已經逃回河南老家，據可靠消息汪順成還在北京。警察找到他，他就一口咬定不認識蔡紀，沒有可靠的證據隻好將其放了。蔡紀在河南老家落網，被押回北京城，蔡紀隻供自己一人作案，那些人他都不認識。沒有其他證據支持這是團夥作案，蔡紀充好漢一人頂雷。傅誌憲講完，魯大嘴問：“傅經理，那尊鎏金佛估計多少錢？”

“這尊鎏金佛像是明永樂時期的，十分珍稀，估價一百六十萬到兩百萬。”

“哎喲！蔡紀這小子，輕判不了。”

馬祥白說：“蔡紀有時跑到馬子業那裏給他傳授怎樣以假貨騙錢。子業聽了一笑了之。從眼前利益說，蒙人騙錢發了財，滿足了私欲。這是損人利己作繭自縛。”馬祥白看看大家接著說，“從長遠利益來看，不蒙人、不騙錢、實事求是，日子久了你的真誠大家信任你，願意和你做生意，這才是玩古董的正道。前十年買馬子業東西的客戶都來了，當時都嫌他的東西貴，現在感謝子業，後悔沒聽子業的話多買幾件。馬子業現在的生意越做越好，在業內口碑也好，公認的信得過的古玩商人。”馬祥白話音剛落，一個尖聲尖氣的嗓音傳過來：“要說馬子業，誰都不如我感同身受。”一聽聲音，大家都知道是大嘴遊俠魯家林表弟宗秀。

宗秀笑著說：“我過來一看你們聚精會神地熱烈講著，我沒好意思打擾你們，悄悄坐在旁邊聽著你們的高論。說起馬子業我們倆交情深嘍！我買他那件銅器，祥白、新楷和我大表兄都知道。”他向大家詳細地講述有趣的經過。

那一年，宗秀見到馬子業有一個三足獸麵紋銅，上麵有三字銘文。宗秀對古銅器上銘紋很有研究，他一看三字銘文心動不已，和馬子業商量把這件器物轉讓給他。馬子業說不賣，因為他非常珍愛這件銅，它承載著父子情誼，有特殊紀念意義。馬子業把如何認識義父，義父如何把此物件贈送給他講給宗秀聽。

馬子業來到北京潘家園做古玩生意。在他租住的房子不遠處，住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馬子業知道老人家兒女不在身邊，他主動給老者買煤，修爐灶，再後來給老人家買米買麵，老人家心裏十分感動，處得形同父子。他稱呼老人韓二伯。韓二伯告訴他，一雙兒女，女婿是駐外的外交官，女兒也跟去了。兒子在加拿大讀書，留在那裏娶了個外國媳婦，兒子幾次接他，他都沒去。韓二伯年事已高，體力不支，兒子希望他到國外和自己一起生活，韓二伯還是不願去，主要是故土難離，到異國他鄉怕不習慣，也怕和媳婦孫子們處不到一起，遲遲不去。韓二伯以前也是做古董生意，後來到文物商店工作。韓二伯的父親是有名的大古玩商，家道富足，他書沒少讀，對古玩研究頗深。經常給馬子業講些古玩知識。馬子業把收來的古董拿給他看。韓二伯指點哪些對，哪些假。對的對在什麽地方，假的假在哪裏。馬子業悟性很靈，謙虛好學，韓二伯特喜歡他，把自己收藏的東西以及祖上傳下來的古玩拿給他看，給他詳細講解。韓二伯還把一些古董交給馬子業變現。後來，韓二伯準備去兒子那裏安度晚年。兒子來信、打電話催他早日成行。這天傍晚，韓二伯備些酒菜，和馬子業兩人邊吃邊聊。

韓二伯說：“小子，我要去加拿大兒子那兒。這些年都是你照看我，我又多了你這個兒子。感謝話不說啦，我給你留件東西作紀念吧。”從櫃子裏把這件銅拿出來放在馬子業麵前接著說，“這是西周貨，皮殼、紋飾、品相是一流的，你願意留著也行，不願意留著出手別低於二十萬。我給你這件東西是留給你我的一份心意。”

馬子業說：“對您也沒盡贍養義務，我怎麽能接受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把它賣了，你把錢帶著，國外花銷大，哪裏都用錢。”

韓二伯聽了滿臉慍色：“你這孩子這麽不懂事呢？我說給你的你就接著，我不給你的你也要不去。”馬子業一看不能說別的，隻好接受吧。沒過幾天馬子業拿著十萬元送到韓二伯麵前，韓二伯看看錢，突然哈哈大笑，說：“孩子你才幾個錢呀！給我拿這些，你那生意做不做啦？”老人家生氣啦。“你把我看成什麽人啦？沒把我當成自己的父親呐？我去國外我也要聽到你實實在在做生意，正正派派做個生意人。”馬子業沒辦法隻好把錢拿回。韓二伯去加拿大，馬子業把老人家送上飛機，父子倆灑淚而別。後來韓二伯的兒子回國辦事特意來看馬子業，轉告韓二伯思念他，要他能去加拿大父子倆見見。馬子業通過韓二伯兒子、女兒給韓二伯帶去十萬元和一隻犀角杯，沒過多長時間錢和犀角杯退了回來。馬子業對宗秀講完這些，深情地說：“這件銅我怎能賣呢？睹物思人啊！”過了一段時間宗秀又來找馬子業商量把銅轉讓給自己。

馬子業說：“這件銅我留作紀念。再說銅器價格很高，你沒有二十萬甭想搬走！”馬子業想了想接著說：“買賣，買賣，我可不是要賣給你，隻是打比方說該賣多少是多少。這件銅器現在就是這個價錢。”

又過了一段時間，宗秀第三次來，決意要馬子業把這件銅器轉讓給他。

馬子業說：“我義父年前故去，我大哭了一場，一見這銅就止不住淚水。”

宗秀說：“那樣不如把它轉讓給我，你說個價吧。”

“東西在那兒擺著，我說了少不了二十萬。”宗秀認為太貴。他和馬子業說：“我告訴你，我決意要買這件銅器的主要原因是，銅器上的三個銘文‘宗秀家’。這對於我們家來說太有意義了啦。”馬子業沉吟半晌，實在割舍不了，但一想三個銘文咬牙決定轉讓。

他對宗秀說：“這件銅轉讓給你，我心裏不好受。你要不說明這三字銘文是什麽，二十萬少一個子兒也拿不去，既然你說明白三字銘文，那我給你減掉兩萬，十八萬。你也別說啦，要，拿錢來取貨，不要正合我心思。”

宗秀內心還是認為價貴，找個借口說：“我手頭有點兒緊，錢一下子湊不齊，回去張羅張羅。”

沒過幾天宗秀打來電話說：“這件銅器是貴點兒，十五萬行不行？”

馬子業就是這個強脾氣說：“十八萬少一分也不行！”這宗秀非要買這件銅器不可，把十八萬如數帶來，一臉不高興地說：“你真行，是夠黑的，錢是命根兒！”馬子業當即說道：“我可沒有吊你胃口的意思，你以為買貴啦！不然咱們簽個合同，兩年後的今天，你給我送回來，我給你二十五萬，五年後的今天給我送回來，我給你四十萬。”宗秀甩出一句：“我認了！”氣哼哼走了。就連大嘴遊俠都說表弟花冤大頭錢。兩年裏宗秀見馬子業待理不理的。他還用鼻子哼馬子業。也不知哪股風吹的，這銅器價漲得嚇人，有人主動給宗秀六十萬買這件銅器，他晃著頭不賣。

馬子業見宗秀故意說：“怎麽樣？那件銅器給你二十五萬，給我拿回來吧！”

宗秀笑著說：“馬老弟有眼光，大哥錯怪你啦，實在對不起，我給你道歉。”

魯大嘴說：“那時我勸過宗秀別要，給子業送回去。哎！真要送回去，那可虧大嘍！哈哈！六十萬上哪找啊？”

“魯老兄，張口閉口就是幾十萬，幾十萬的，真是大家氣魄！”又四五個人走過來，這是詹學士、韋功、邢程等一夥人，詹學士和大嘴遊俠說了一句。

韋功聽說要把他的攤位調到楊麗姝一起，高興得不得了，說：“太好啦！有楊姐、關老板你們的幫助，我的生意就更加興隆。”

馬祥白接起剛才的話題說：“宗秀老兄，你那件銅二十萬不送回馬子業，那六十萬轉讓給我吧。”宗秀是一臉燦爛的笑容，很不好意思地說：“祥白老弟，你別再寒磣大哥我啦。我能遇上你們這些有眼光的高人，是我三生有幸啊！”

“宗老兄，你說我們是高人奇人不對，我們最多是實惠人，是好人。你沒見過高人奇人，我給你們講一個。”邢程說。

我和朋友去邯鄲，我親眼目睹這位奇人。此人姓康，時年六十多點。是一位鄉政府公務員，退休在家種點菜養養雞。一天在自家院裏翻土，當啷一聲鐵器響，是一個圓東西，康先生撿起一看是一麵銅鏡。經過一番擦洗，銅鏡露出真容，小鏡子直徑十厘米，鏡背有四圈弦文，花紋模糊不清，鏡麵鏽蝕嚴重，多半都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張先生得到寶物不脛而走，越傳越遠，很多人上門求購。康先生輕易不把鏡子示人，他看來人很像有錢人的樣子才肯拿出來讓人瞧。事前先聲明，鏡子底價三百萬元，少這個數不賣。去看的人順情說好話：東西是真的，我買不起；有的說：是戰國銅鏡，東西對；有的說：真夠老的，是件到代的東西，這寶貝你留著吧……有一位沒眼色的主去看了銅鏡說：“啥破玩意，賣破爛吧！”氣得老康兩頓沒吃飯。老康說起銅鏡，先把自己賣銅鏡的打算說了一遍：先花幾十萬置辦一套樓房，再給兒子、女兒各買一輛轎車，留幾十萬給孫子讀書娶媳婦……老康帶著銅鏡到北京找專家鑒定。專家告訴他，這麵銅鏡是漢代的，不是戰國的。

他聽了搖搖頭說：“不可能，是戰國的。要不是戰國的怎值三百萬呢？”說得專家哈哈大笑。邢程講到這裏，聽的人也都笑起來。

關老板說：“這位姓康的是夠奇的。”

馬祥白又講了一個佟二倔子的奇事。佟二倔子大名叫佟碩，是搞建材買賣的。受到全民文物熱的感染，對古玩開始發燒，而且經常跑古董市場，也去博物館。參觀學習，有時在拍賣會上舉舉牌。有一次他買了一隻粉彩大瓷瓶，瓶高九十多厘米，器型碩大，行內稱它為三百件。很多人前來欣賞。

二倔子對大家說：“現在出手最低能值七八十萬。”二倔子的一夥朋友，有的說東西不錯，很漂亮，也有的說東西是新仿的。朋友們爭論不休，有的說從彩料上看就是現在的化工彩料，根本不是天然彩料；有的說，胎質疏鬆，根本就沒有老瓷那種質密瓷實感，用手指一彈發出空聲；有兩個人爭論得麵紅耳赤，說拿腦袋保證大瓶是老器物。佟二倔子沒說話，手裏拿一把小錘子走到大瓷瓶麵前，照著口部一錘子打下，掉了飯碗般大小的瓷片，拿給大家看，說道：“你們看看這瓷胎到底是鬆還是實？”眾人驚訝不已。

一位朋友說：“二倔子你瘋啦，一個完整物件你把它弄殘啦！多可惜啊！”二倔子不以為然地說：“沒關係，這瓶子是件老玩意，因殘少賣十萬八萬的，賣不了六七十萬，賣個二三十萬，我還有賺頭。”眾人聽完馬祥白講的佟二倔子，驚呼此人是夠奇的。

“大千世界奇人奇事舉不勝舉。”傅誌憲聽了魯大嘴他們說的話笑道。這時章須來啦，他接著說，“看來我找你們，在這裏等著就行，不用跑腿都到齊啦，和你們二位商量一下，我們打算把你們近幾年的獲獎作品搞個專場拍賣會。”

章須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信公早就和我們商議而且定好啦！我們答應在華海搞專場拍賣！”

傅誌憲噢了一聲說：“信公做事就是及時，華海舉辦比我們舉辦更有影響力。”

章須說：“傅總不能這麽說，各有利弊。最早是你們寶誠帶頭把我們作品上拍的，我們不會忘記的。”他看了看邢程說，“我們還有些作品，拿到你們那裏拍賣吧。”傅誌憲再三感謝。

傅誌憲臉向宗秀說：“宗老兄，你們畫廊沒少收藏他二位的書畫作品，拿些上拍好嗎？你老兄特有遇見性，現在你是腰粗肚肥嘍！”

宗秀笑笑說：“這要感謝我大表兄，是他十多年前，就預言這兩位將來要成書法家。你看現在，他們的作品受到美術館、博物館、畫廊以及收藏家追捧。”

馮馳看著楊麗姝說：“楊姐，如果古玩行裏的人都像你們這樣，那該是多麽快樂和諧的景象。”

“唉！一母生九子各有不同。五個手指有長短粗細，不一樣。”

馮馳笑著接話說：“世界是多彩的。時光給我們帶來白日的光明，也給我們帶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這就是自然界裏有白天黑夜交替，人世間有光明也有黑暗，這叫光明與黑暗並存，人們總是為光明同黑暗堅持不懈地鬥爭。”

楊麗姝心中想：“馮馳確實是一位優秀警察，看事物、思考問題不僅準確而且深刻。”傅誌憲、章須等人有事走了，喬慶祥走過來四下瞧瞧，神情凝重地對他倆說：“有個事請你二位幫我出出主意吧，慕大非要我去他那裏一趟。”

楊麗姝問：“去什麽地方？做什麽？”

“隻有我同意去，他們才會告訴我。”喬慶祥神情沮喪地說。馮馳聽了心中暗想，“慕大黑手和李大喇嘛這夥人如同雲蒸霧散一般，很長時間不露麵，警方要擇機收網，尤其慕、邱、李這幾條大魚去向不明。”

楊麗姝看看馮馳說：“馮老弟幫幫忙吧。”實際喬慶祥的內心也是找馮馳出出主意。馮馳說：“你先拖他兩天再說，我和你楊姐想想再告訴你。”

馮馳把這一情況報告給局裏，局領導非常重視。公安部刑偵局正需要知道這個團夥的行蹤，組織各地公安幹警聯合行動。如果慕壯要喬慶祥去，動員他一定去，由馮馳帶領幾名特警暗中保護他。本來這兩夥盜墓集團交由河南、陝西、內蒙古幾個省地方公安部門負責跟蹤，掌握其動向、擇機抓捕，結果不知什麽原因，團夥大都不知去向。特別是慕壯、邱金、李太甲音信皆無。公安內部泄密，還是外部勢力幹擾？這已經引起公安高層注意。

這天下午，楊麗姝和馮馳攤位前顧客漸漸少了些。

一個公鴨嗓男人說道：“楊老板，你好啊？”

楊麗姝抬頭細看來人，笑著說：“稀客！哪發財去啦？好久不見。”

“嗨！瞎忙，混個肚子不餓，發什麽財呀？”

楊麗姝問：“邴先生，帶什麽寶貝來呀？叫我們飽飽眼福。”

“算不上什麽寶貝，都是些大路貨，好在都有年份。”

“哎喲！你東西還真不少哇！”楊麗姝說。

“是呀，我想臨時租個攤位，或是合租一個也行。”

楊麗姝看邴通，又看看馮馳說：“這時候上哪租去？”楊麗姝笑笑剛要說話，隻見馮馳把自己攤位歸攏一下，騰出半個位置。“你看馮老弟把攤位讓出半麵，你就擺東西吧。”

他對馮馳說：“邴先生是我的老客戶，我們沒少交易。邴先生從不以新當老，以次充好，買賣實在。”

邴公把貨物邊擺邊說：“你二位看中的就留給你們，錢多錢少沒關係。”

楊麗姝說：“你老遠來一趟，養家糊口的，該多少錢就多少錢。”她把邴先生帶來的繡片、補子、珊瑚串飾、銀鐲子、鎏金頭飾全都留下來，給的價格偏高，感動得邴先生不知說什麽好。楊麗姝給夏涼涼去電話說給她買了好些東西，接著她又通知大嘴遊俠、關老板和幾個姐妹們。夏涼涼來了見楊麗姝給她買的東西樂得合不攏嘴，放下錢趕忙走了。到收攤時邴先生的東西基本賣光。比他預想的幾乎多出一倍，高興得隻會說妹子是貴人，妹子是貴人！他又拿出一百元給馮馳攤位租金，馮馳把錢塞回他的口袋裏。

楊麗姝認真地說：“嘿！行啦！賣倆半錢，破費什麽？我請你們倆，走吧！”去飯店的路上馮馳還在想著第一次見到這個姓邴的情形，那是他剛來潘家園，一天他正在楊麗姝攤上看東西遇見他也在楊麗姝這裏，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這公鴨叫的嗓音，這人特願說話，雖說嗓音沙啞，離很遠就能聽得見，他這聲音夠特殊的。飯桌上，這個邴先生二兩酒下肚臉像猴腚，話語也像過年放的花炮點著火自己往外冒。他把自己介紹得底兒朝天：他名字叫邴通，因為他是公鴨嗓，人們調侃他，給他起個綽號叫鴨公，也有叫他公鴨的，漸漸地人們把邴通叫成邴公。邴公這名字挺文雅。酒勁上攻，汗從頭頂往下流，邴公把帽子摘下來。在他右耳朵上方有一道長長傷疤，粉紅鮮亮，特別顯眼。

“邴兄，你頭上那道傷疤怎搞的？”邴通聽馮馳這麽一問，一副悔青腸子的模樣，看看楊麗姝遲疑一下，還是下決心說起來。

“說起來叫人笑話，丟人現眼，想起那事心裏總不是個滋味，從來不和別人說起這件見不得人的事，今天遇上你們二人都正派人，那我就不瞞不藏地講給你們聽聽。發生這事得有不少年頭。我的表哥叫郭滿，外號叫郭蠻子，不僅人高馬大，還會些拳腳功夫，四十多光棍一條。就靠跑個紅白喜事幫忙給人家打個下手，混口飯吃。平時偷偷摸摸挖墳盜墓。前些年人們都說，要想富，去挖墓，一夜成個萬元戶。也有的說，種一年地不如挖一鏟子。表哥找我跟著他盜墓，家人都反對，結果我還是偷著派溜出去和郭蠻子去盜墓。兩個人挖了大半夜，終於把墓挖開，墓裏麵有不少東西，還都是好貨，郭蠻子一看當即決定，把這些東西搬到一處隱蔽的地方埋起來。我倆最後一次把古墓裏剩下兩件器物拿出來準備帶回去，突然竄出三個人大喝一聲：‘幹什麽的？我們是公安局的。’我剛想跑，郭蠻子把我拉住，說：‘別跑！別聽他嚇唬！也是幹這行的，把東西拿好嘍！我對付他們。’

這三個人用手電照照，見我懷裏抱著金燦燦的東西，以為是什麽無價之寶，又大喝一聲：‘快把東西放到地上，不然開槍啦！’郭蠻子小聲告訴我別怕，這幾個家夥虛張聲勢。有一個人朝我走過來，被郭蠻子飛起一腳踢倒在地。就在郭蠻子抬腿飛腳時，那高個子喊了聲小心，隨著喊聲結果人也倒地。那兩個人手裏拿著鐵鍬和鐵釺子朝郭蠻子圍過來，倒地這個人爬著朝我撲過來，郭蠻子把拿鐵鍬的那個人打得直叫娘，撲到我身邊的人不知道拿什麽凶器照著我腦袋打下來，我就倒地了，郭蠻子一愣神兒，身後說話結巴的那個人用鐵釺子紮進郭蠻子後背，他哼哼兩聲倒在那裏，這三個人把我懷裏的東西搶走，這時附近汽車、摩托車響，這三個人消失夜幕中。當我神誌清醒過來，起身搖晃著走到郭蠻子身邊，叫聲表哥沒動靜，摸摸他的手已經涼冰冰的，當時我就嚇壞了，趕忙往家逃。家人一看我腦袋半尺的傷口血流不止，趕忙去醫院縫合包紮。後來，公安人員調查一陣子，因為郭蠻子平時聲譽不好，沒什麽結果也就不了了之。”

邴通現在說起這事，還心有餘悸。這酒沒把邴通的膽壯起來。他說：“自打那次出事後，別人一說挖古墓，我就腿軟得站不住。不用說冒風險，馬上給八萬塊我也不會動心的。”這個鴨公小聲而詭秘地接著說：“這是黑吃黑，劫道遇上打杠子的，這些人十分凶殘、歹毒，殺人越貨沒有一點人性。”

“邴先生，你好歹撿回性命。人應該走正路，遵紀守法，千萬別幹傷天害理的事。”

邴通此時懺悔地說：“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因為這事我老爹一股急火撒手西去，我老媽一病不起，不到一年去找我爹團聚。哎！我一想這事就要抽自己幾個嘴巴，臉都沒處放，真不知好歹，父死娘亡多慘呐！這個教訓幾輩子都忘不掉。”

馮馳問：“現在私挖古墓還有沒有啊？”邴通此時真像一隻公鴨，把脖子用勁往前伸著說：“有，多得很。有些官、警察和盜墓人裏勾外聯，互相關照，互相包庇。我那次被打傷，覺得在老家住不下去，就搬到洛陽我姐姐那裏。那裏是六朝古都，古墓很多，古跡遍地。我說的官兒、警察和盜墓的一條龍就是這裏。我聽說一個市領導對手下講：‘群眾挖挖古墓管那麽緊幹啥！古墓裏寶貝應該為活人服務，拿出點有何不可，別大驚小怪的，睜一隻眼兒閉一隻眼兒，這也是富民策略。’好家夥，這樣一來那還不亂套，先不說盜墓多嚴重，認真負責、真管事的警察會挨批挨整，遭受打擊，大多調離警察隊伍，好一點的明升暗降，讓你心裏堵得慌。”邴通話鋒一轉說，“實際挖墓的發不了多大財，擔驚受怕，犯事坐牢，有的命都沒了。誰發財，有權有勢的發財，第一道第二道販子發財。為什麽這樣說呢？挖古墓的人大多數都是挖出東西不能在手裏放時間長，夜長夢多，趕快找下家出手，仨瓜倆棗折騰出去。比如說，一件能值八十萬的古董，挖墓的頂多賣到幾萬或十來萬，甚至幾千塊錢出手。到了販子手裏，價錢上去啦，他們有銷路，賣給老外，價格更高，如果落到有權有勢人手裏，說不準價錢翻幾十倍。”

實際楊麗姝也知道內情，故意問他：“有什麽辦法能把價錢翻那些倍？”“嗨！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還拿這件八十萬的物件說，落到當

官手裏，比如有人找官兒幫忙辦事，你直接送錢，人家興許不收，他就變個招買當官的這件東西，他主動給二百四十萬或者四百萬，根據事情重不重要定錢數。說回來，當官的能花八十萬買這東西嗎？這物件怎麽到了當官手裏呢？你一想就猜個八九不離十。這種受賄貪汙還有名堂叫什麽？兩個字。”楊麗姝告訴他雅貪。“對！對！就是雅貪。你看這不顯山不露水的，沒啥風險，平平安安地坐在家裏發了大財。”

馮馳端起酒杯說：“邴老兄，跟你學了不少東西，長了不少見識，幹一杯！”邴通拿起酒杯脖子一仰，把酒倒進嘴裏說：“喝多啦！喝多啦！讓你們

見笑。”

“你這話說遠啦！喝酒喝出好心情，邴老兄你真有酒量。”

“盜墓的本來都是見不得陽光的，吃的陽間飯幹的是陰間活，都是夜黑人定偷偷摸摸去挖。現在不一樣啦，我們那裏大白天明目張膽地大張旗鼓去挖古墓，有的群眾罵那些當官兒的八輩祖宗，罵那些警察是狗熊。一個退休老教師給領導寫信檢舉盜墓猖獗，危害嚴重，如同石沉大海。老教師氣憤，把這封信複印好多份，在信上還加一些話，大意是，當官兒的放縱盜墓，警察屈服盜墓，文博官員不管盜墓，盜賊瘋狂盜墓，當官的，當警察的，文管人員和盜墓賊穿一條連襠褲。結果老教師被扣上散發小字報罪名，拘留十五天。老教師不服，又把他從拘留所直接送進精神病醫院。有人說，這是用鎮靜劑給他洗洗腦，讓他癡呆不問政事。聽說老教師子女到北京上訪啦！”

楊麗姝問：“那市委書記、市長不管嗎？”

他歎息道：“咳！那市委書記、市長都是外地調來的，他沒那麽多時間和精力管這事，他們為了突出自己的政績，抓大事幹大事，幹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能夠登報上電視的。他們還要和當地的大小官們搞好關係，和諧團結，說不定得依靠那些貪官們呢？群眾反映的問題未必到他手裏。中間就給截住了。一個地界遇上一幫好官是老百姓的福分，也是古墓裏亡靈的福分。為什麽這樣說？能保護他們遺骨靈魂安靜。”三個人一直邊吃邊聊，很晚才結束。馮馳把楊麗姝送回家，然後回到旅館和邴通又聊一陣子才回去休息。

又是一個周末。潘家園格外熱鬧。地攤區北側搭起一排棚子，設了四個攤位。關老板、韋功在兩側，楊麗姝和馮馳在中間。楊麗姝的攤位大些，要放桌凳。這樣設置，從地攤區往北看不空曠，很有藝術感。北側的棚子和地攤區南側石器區呼應對稱，使整個地攤很有生氣。潘家園裏商戶和攤主們都稱讚這個創意。一件事隻有辦得對，才能受到人們歡迎、祝賀。有些姐妹來和楊麗姝拉家長裏短很是愜意。楊麗姝告訴他們渴啦過來喝水，累啦過來坐坐。關新楷、章須、馬祥白、大嘴遊俠十幾個人齊刷刷站到這裏，互相謙讓著。大嘴遊俠最年長，他先坐下。坐下來的人閑聊著，站著的人參觀新棚子，看看貨架上擺放的貨物。

周淑浩走過來笑著問：“大家看看怎樣？這樣安排整體上是否一致？有沒有新意？還要把哪些地方改進一下？”大家認為這樣很好。她說：“別客氣，看出問題我們及時改進。一會齊老、石老、信公他們都來，今天是潘家園文物知識講座的日子。如果時間允許，請老幾位來這裏回答大家一些疑問。”正說著老幾位都來到近前，大家趕忙齊聲讓座。

周經理問道：“我們這樣安排行不行？”齊老看著石老，笑嗬嗬地說：“周經理就是有本事，會安排。”石老也笑起來，看著齊老說：“是呀！不管是人還是事物，經她這一安排就能發揮作用。”周淑浩笑起來說：“齊老、石老，有這棚子你們多來看看，給我們多指點指點。”齊老咯咯笑起來說：“你看周經理怎麽也忘不了安排咱老哥倆兒，那就隻有聽周經理的吧，多來幾次！”信公、柴先生、尉先生饒有興趣，裏裏外外前前後後看得全麵仔細。

柴先生說：“周經理，我提議在你這兒設立個鑒定機構吧。叫什麽名字好呢？”尉先生說：“真的成立鑒定機構，我先向周經理報名。”齊老笑嗬嗬地看著大家說：“周經理早有安排，正在聯係請北大出儀器和專家來設長期鑒定機構。尉先生你不用急，就怕到時你嫌累叫苦。”

尉先生高興地說：“不會！不會！”周經理說：“搞個有資質的權威鑒定機構，顧客到潘家園買珠寶玉石等物品足不出園就能鑒定，顧客放心，不至於買假上當，才能保證顧客的利益。”

大家正說著，一個中年婦女走到石老麵前說：“老爺子我認識你，在電視上經常看到您。麻煩你看看我這玉件是不是和田玉？”

“好哇，沒等周經理安排咱們，這就有工作了。”石老笑著說：“好！好！”他接過中年婦女手中玉件，看看，然後遞給柴先生說：“這是真行家，好好給看看。”柴先生用放大鏡仔細看過說：“這是正宗的和田玉，顏色青白，質地細膩滋潤。做工很精細。”柴先生臉轉向石老說，“這東西就是剛建國時國家組織加工工藝品，出口轉內銷，現在這東西成了好玩意啦。”柴先生問那女人花多少錢？女人回答花六百元買的。柴先生告訴她太便宜，現在三千元都買不到。中年婦女特高興。

這時又有母女二人走到柴先生麵前，小女孩聲音甜甜地高聲說：“爺爺給我看看這東西吧，我先謝謝您！”小女孩的話把眾人逗得笑起來。柴先生更是喜歡小女孩，說：“好！好！爺爺給看，爺爺給看。”他接過物件一看是個翡翠掛件，用高倍放大鏡和綠濾色鏡看看，他又把翡翠件遞給信公幾個人輪流看一遍，柴先生對小女孩媽媽說：“這是翠料沒問題，不過是B貨，這綠色是熗色，不是A貨。”柴先生問她花多少錢買的？女子說兩百元。柴先生安慰道：“不貴，挺好的，帶著玩吧。”小女孩向柴先生揮揮手說：“爺爺再見。拜拜！”可愛寶寶又一次逗笑眾人。這一下不得了嘍，很多人拿著瓷器、銅器、木器、牙角竹雕等圍著要鑒定。

周經理說：“到講座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請各位給看二十分鍾吧。”好不容易趕上這個機會。齊老、石老一行七八個人給看東西，進行品鑒。楊麗姝泡茶倒水，招呼大家有秩序地排著隊逐個進行鑒定，經她這麽一組織，雖然人多秩序井然。

周經理笑著說：“可苦了阿慶妹！買賣做不成不說，挨累呀，當上服務員，還兼職‘維持會會長’。”

“嗨！這比我賣東西有趣又有意義，真是高興。”楊麗姝就是這麽一位熱心腸的人。直到周經理宣布鑒定到此為止，講座馬上開始，請專家到大廳。就在這時，一位老者以不容分辯的態度強行要齊先生看一件東西。

齊先生看著這位老者這樣執著，笑道：“你別急！別急！我給你看。”說著從老者手裏接過小紙卷，打開一看，是一聯書法，眼前一亮，馬上把石老、信公、尉先生叫過來，示意章須、邢程也都過來，齊先生激動得手都有些顫抖，說：“唉！這可是好東西！寶貝！寶貝！趙之謙的字，一副對聯的下聯。”他問老者，“那半聯呢？”老者不明白，齊先生說，“還應該有這樣一張啊。”老者說：“就這一張，再沒有了。”齊先生非常惋惜地說了句，要有那上聯可好嘍。他對信公說句這件東西難得呀！齊先生告訴老者，這是華海老總信公，叫他倆先談談，說自己過一會回來。信公見著寶貝被吸引住啦！他給老者講了這幅字是誰的墨寶，此人在曆史上是享譽天下的大書法家。

老者說：“這個紙片上的幾個字還能值幾個錢呀？”信公哈哈大笑問：“你們那裏一匹好馬能賣多少錢？”“好馬值錢，一匹馬少說三五千塊。”

“你猜猜它能換多少匹好馬。”老者卯足勁看看信公說：“十匹？！”信公瞪大眼睛說：“我給你二十匹好馬，你換嗎？”老者很吃驚，半信半疑地說：“真的？”信公告訴老者，這個小紙卷換好馬最少也得換六七十匹，甚至更多。老者樂得合不攏嘴。

信公問他：“你願意不願意把它放在我們公司拍賣？”“聽你們的，你們咋說咋辦。”老者表示信得著華海和信公。信公笑著告訴老者，回去沒房子你買也行蓋也行，兒子娶媳婦，女兒出嫁，還可以買台拖拉機。說得老者笑得臉成一朵花。還不時有人找信公看東西，信公推辭不掉，隻好給看吧。尉先生、章須、邢程他們回到楊麗姝這兒，和信公又聊起這幅字，他們小心翼翼又打開紙卷欣賞著、讚歎著，大嘴遊俠看看老者問：“老哥，你這寶貝是怎麽得到的呢？”

“說起這個事真是後怕，細想想就像有神靈保佑著這個東西，怎麽說呢……”老者姓趙，他主動介紹自己，接著講起這個紙卷有趣的曆險經過。

他聽父母說，解放前他家祖屋房牆倒塌，他祖父從房梁下發現個木匣子，木匣子裏就裝著這件紙卷。房子修好了，木匣子就放在櫃子裏一直沒人管它。過了好多年，我母親做新鞋，要先剪出鞋樣子。她把這紙卷拿來用剪刀去剪，就覺得胳膊、手一陣發麻，不聽使喚，她正納悶不知所措之時，我父親看見說，你弄它幹嗎呀？這是老屋房梁鎮物，快收起來。“文化大革命”中因我父親當過村幹部得罪人，村裏的造反派把我父親打倒批判。有人揭發我家有封、資、修的黑材料，汙蔑我父親搞資本主義複辟。我父親說了木匣裏隻有一小卷紙，幹什麽用他也不知道。造反派押著我父親把家裏裏外外翻個底朝天，就是沒找到。造反派抄家就連一根繡花針都不放過，這個木匣就是找不到。造反派說我父親不老實，搞陰謀詭計。我父親又急又氣，他一眼看著我站在身旁問：“是不是你拿出去玩丟啦？”我哼哧哼哧說不出話來，他心裏的氣沒處發泄，拿我當出氣筒，踢我兩腳。我母親邊哭邊吵，“你踢我兒子幹啥，招惹你啦，值得你這樣嗎？那時我不讓你去村上當那臭幹部，你不聽，咋樣，你現在知道後悔啦……”我媽又罵又吵，指桑罵槐，弄得造反派們灰溜溜走啦。吃晚飯時我爸摸著我的腿沒說話。我心裏明白爸爸踢的是我，他心裏恨的是造反派那夥人。自打我父親踢我以後，再沒人提“封建”東西。改革開放了，農民不交地租，種糧國家還給補貼，各家各戶日子好啦，沒房的蓋房，房子舊的建新房，不是修門樓就是換房臉，我們家的房牆換成磚的，扒房牆那天我父親突然想起那個木匣子就在房簷下麵。他說，那些年養鴿子的多，鴿子把房簷下的牆弄壞啦，他見櫃子上放著那個木匣子，他想以前就放在房梁下麵，還把它放在那裏又能防止鴿子弄壞房牆。我父親一邊說一邊笑自己，造反派那麽逼問怎麽也想不起來，你看今天扒牆冷不丁地就想起來。因為這個木匣，兒子被冤枉挨踢兩腳，現在想起來還後悔呢。

大嘴遊俠插話說：“老哥，為這件寶貝你多挨踢也值。”趙老漢看看大家接著說：“唉！還有更神的呢！”他又講出另一件事。

一次，我嶽父來我家，他會吸煙，家裏旱煙葉，我們那兒都用煙袋抽煙，各家很少有用紙的。我嶽父把煙袋忘在家裏，他要抽煙，我那婆娘想起木匣子裏有，拿出來想要撕下一塊沒字的卷支煙給他老爹受用，誰知剛要往下撕時，手指像刀紮似痛，我嶽父聞聲過來一看，說：“撕不得，這是你家房梁鎮物，你怎能亂動呢？好好放起來。”我兒子在深圳打工，前幾日回來說，要我把木匣裏的小紙卷拿到北京找齊先生給看看。我們那兒文化館長看過，他說是老的，讓我帶上這東西到北京找齊先生看看，我心想上哪找齊先生去？今天早晨出火車站就奔潘家園來。潘家園在我們那裏可有名啦，誰家有點古貨，第一句話就是拿到潘家園找找買主。我一想這樣有名望的地方高人一定在這裏。你信不信，神了！我進潘家園問齊先生在嗎？保安告訴我在，還熱情指點怎走，緊趕慢趕見著齊先生，寶物通神，它和高人心靈相通。這位趙老漢一席話說得眾人大笑一陣子。

齊先生回到這裏問信公和趙老漢談得怎樣？信公說，談得十分融洽，趙老漢答應把這幅字放到我們公司拍賣。石先生飽含深情地說：“群眾手裏還真有很多好東西，甚至是些孤品、絕品。”信公帶著趙老漢回公司辦理手續。這時又有人帶東西來鑒定。鑒定幾十件，大部分是贗品，或者是後仿做舊的高仿品。

黃小嘴站在齊先生身後十分憂慮地說：“老先生，這造假、仿古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下去，將來文物可都成了廢物嘍。”齊老看著他說：“造假、仿古這可是由來已久，造假我們好理解，仿古是要區別看待，這裏有界定原則，是騙人錢財為目的，還是為學習傳承仿製，那是要區分性質。我這樣說聽起來簡單，但這裏的事不是這麽一說就能把握的，這要根據曆朝曆代的具體事情而定。比如，唐朝皇宮裏專門組織人把名人字畫臨摹下來，有他們自己的目的。仿古大家乾隆爺，他喜歡愛好古董，特別是對名人字畫倍加珍愛，他可沒少仿古。但他仿製古人東西是為欣賞，而且注明就是仿古。近現代大家張大千就仿了很多古代名人字畫，人家能達到甚至超越古人的水平，不僅宣揚古人的東西，而且展現自己的才能。你比如說瓷器方麵，明清都仿宋代五大名窯瓷，當時皇帝下令仿燒，他是欣賞需要，客觀上起到傳承古代藝術，促進當朝瓷業發展。這和故意造假害人騙錢是有本質區別的。”

石先生說：“是呀！目的不同，效果也不一樣。宋人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曆史上有幾位名家仿作，人家是喜歡、欣賞、愛慕，絕不是以營私謀利而去造假。明朝的文徵明，有一次給人鑒定字畫，明明是一幅假畫他給說成真的，在場的人都不理解。事後文徵明對他們說，‘你看這位賣主蓬頭垢麵，衣不遮體，他等著賣畫錢填飽家人肚子。我說它是假畫賣不出去拿什麽度日。’大家一聽心悅誠服。這個事後來成為一樁美談流傳於世。文徵明把假畫說成是真畫，他有利可圖嗎？現在說假話製假貨那是騙取高額利潤！坑人利己……”

大嘴遊俠氣憤地說：“申林兩次因買假貨奪走了寶貴生命，真是痛心哪！”

齊先生直言不諱地說：“造假者和被騙者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貪！有貪心，情緒控製不住，視覺不明。”

柴先生說：“受騙的人既可憐又可恨。比如說，受騙一次兩次情有可原，有的十次、幾十次被騙，花了幾十萬、幾百萬乃至幾千萬。幾乎都是假貨，有兩件真貨都低檔貨。為什麽說他可恨呢？麵對這假貨你給他指出來，他不僅不接受忠告，表示感謝，反而生氣，說你是什麽專家，沒有水平。這些年很多官員暗箱操作收集古董，為官者癡迷古玩，沒有不貪的，是物堵仕途，葬送前程；經商者癡迷古董，理智不佳，把持不住，巨額資本打水漂兒，一敗塗地。”

馬祥白接著柴先生話說：“我認識一些富豪和有錢的人，他們都因為迷戀古董而家財敗落。大家知道的李秋高就是典型例證。自己有幾個億的資財，一搞古董無心經營自己的企業，並把大量資金投向古玩。因為他對古玩是門外漢，真正的專家不願聽他吆五喝六，找一些楞充專家的人前呼後擁，這些人跟賣主合夥坑騙他，幾年工夫，企業倒閉，落得個妻離子散，家破人散，由威風八麵的老板變成一名打工者。為官的搞古玩以失敗的悲慘結局告終的太多啦。隋忠是夠慘的吧，還有比他更慘的。”

馬祥白看著楊麗姝笑著說：“別講那些沉重鬱悶的事，講點開心的吧。你看楊姐深知這個道理，不讓姐夫婁廠長迷戀古董，讓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上。”

“這點你說得不對，是他本人自覺管束自己。從那次他花六百元買瓷器以後，收手不玩古董。”

關新楷說：“婁廠長自己約束自己，以廠工作為重心，不分散精力，你看人家把工廠管理得非常出色，給國家作出那麽大貢獻。麵對現實人家做得就是對，就是有成效。”關新楷看看眾人強調說，“有些富豪，或者有錢的商人他們做古玩生意很成功。國內、國外，港澳台有很多例子，我們的朋友詹學士他做得就比較成功。他自己講現在有幾億資金，企業發展很快。他最近正在運作接手礦業，一座大型煤礦。他辦事情考慮周密，目光遠大，出手不凡，令人欽佩。煤礦對他來說業務全新，他保證做到三條，第一安全再安全，第二科學管理，第三依靠專家技術人才。這個人聰明，就拿經營古董來說，他有幾不原則：一是黑道上的古董他不買，二是沒有可靠專家鑒定過的古董他不買，三是不是精品古董他不買。你看這個人搞企業經商和玩古董兩不誤，而且都搞得有聲有色，十分成功。”

大嘴遊俠接過話題：“詹老弟不僅才智過人，人也光明磊落。你看他最近無償捐給國家博物館珍貴古董，那可是填補博物館空白的無價之寶。開始是博物館領導發現這兩件古董，提出要以重金購買。他立即表示，為了豐富館藏，為了供更多人欣賞，願意把這兩件寶貝分文不取地捐給博物館，引起文博界高度重視讚揚。當記者采訪他時，他說：‘這古董是幾千年中華文化結晶，放在我這裏，隻是幾個人欣賞。客觀上它是人類共有的，應該全人類共享。把它捐獻給博物館，是我應該做的，是每個炎黃子孫必備的良知。我想，文物到博物館是最好的歸宿，對於古董的保存、安全有了保證。’詹學士這番話不管對現實是否行得通，可謂是遠見卓識。”

以往星期天沒有星期六人多。這個星期天反常，比頭一天人多很多。可能是因為有老外在潘家園裏擺攤。這裏經常有非洲等國家的黑人兄弟帶著當地的工藝品在這裏出攤叫賣，很受歡迎。

楊麗姝笑著對馮馳說：“今天人又不能少，上次那個邴通又來了，昨天給我打電話說已到北京住下。”話音剛落，隻見邴通領著一位老者走過來。邴通向楊麗姝和馮馳介紹這位老者，這是他的表舅，姓穀叫穀秀才，人稱老秀才。邴通把楊麗姝兩人介紹給老秀才。

楊麗姝問：“老人家高壽啦？”老秀才捋捋胡須說：“豈敢高壽，時年八十有八，小著呢！”楊麗姝、馮馳兩人都笑起來。馮馳細細打量老秀才：須發皆白，神采奕奕，目如朗星，炯炯有神，腰不彎背不駝，這要不是眼見耳聞，真難令人置信這位是年近九旬的老者。

邴通向楊麗姝說道：“哎呀！一晃好長時間沒來，真怪想你們。我舅舅從寶雞給我打電話，我告訴他這兩天去北京潘家園，舅舅一聽很高興，他也想上北京走走看看，順便帶些東西在潘家園找找買主。大妹子還得麻煩你們，費費心幫助找找買家。”

楊麗姝說：“邴大哥別客氣，咱們都是老熟人，你們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把東西拿出來我們看看吧。”邴通把兜子放到楊麗姝麵前，往出拿東西，她一看老秀才這些器物都是老貨，很多都是上檔次的。尤其兩件清代官服、幾塊補子和繡片都很好，她趕忙給夏涼涼打電話叫她過來選選。幾隻金銀首飾她和老秀才說好價格留下來。這時關新楷、馬祥白、馬子業陪著焦越走到楊麗姝這裏，打過招呼，楊麗姝給他們倒茶水，並介紹互相認識。

楊麗姝說：“這兩件清代官服、補子、繡片，我們女士優先，夏涼涼挑完你們再說。祥白你看看這幾件瓷器不錯。”馬祥白和焦越早上心這幾件器物議論著。夏涼涼忙三火四跑來，看過這些東西全包了，和老先生談妥價錢後，她叫人把錢送過來。幾件瓷器不僅是到代的真貨，品相特好。那件粉彩觀音瓶，彩頭漂亮，一眼貨，大開門，底款為大清乾隆年製，這是官窯器。馬祥白問老秀才這隻瓶子要多少錢？老秀才先伸出五指，告訴馬祥白五萬元。

馬祥白樂了，老秀才有些莫名其妙地問：“東西不對呀，還是要價不貼譜啊？”

“老人家，東西也對，你要價低啦！”馬祥白趕緊解釋，“你這隻瓶子給你八萬吧。”

“使不得！使不得！我說五萬就五萬，臨時往上漲價那不是人做的事，別人會笑話我。”

“你老人家不常出來做買賣，現在的行情你不清楚，您這大年紀的老人，我們怎能少給呀！給你八萬我們還有賺頭。你不賣也行，明年說不定能賣十幾萬呢。比把錢存銀行利息高多啦。”馬祥白認真說。

“哎呀！你這麽說賣給你吧。過去說生意場上無父子，沒好人，我活八九十歲，還頭一遭遇上你們這些心善的好人……”這時勾富智從這裏經過，兩眼偷偷盯著幾位陌生人，引起老秀才的注意。

楊麗姝小聲問：“你看此人怎麽樣？”

老秀才拿拐杖往地上一指，脫口說道：“不怎的。是個奸詐貪欲，心術不正的小人，長則一年短則兩三個月必有牢獄之災，不死就是先人有點餘福。”

馮馳聽了感到奇怪，問：“老人家你根據什麽看人呢？”

“看人，一要看神兒。這神兒在哪兒？在眼睛上，在五官上。二要看情。這情在臉上。除了五官以外，還要從聲音、話語來分辨。三要看色，這色在哪？這色在皮膚上，眼和眉上。四要看動。這動在哪？就是站姿、坐姿、走姿。一舉一動。把握住前四種，才能明白這五種。第五就是靜，什麽叫靜？心靜、眼靜、動靜。所說靜不是靜止不動，而是一切正常。比如心跳正常，每分鍾六七十下，一下子跳到一百多下，什麽原因？緊張、擔驚受怕，心理壓力大，喘氣不正常，這還能談到靜嗎？很多人看《麻衣神相》、《淵海子平》等書籍，看了半輩子什麽要領也沒掌握。就是把鐵杵磨成針，你也得掌握磨的方法。”聽的人都在品位老秀才話裏含義。

老秀才帶來這些東西一個多小時賣得精光。比他自己計劃多賣出兩倍多。老秀才不假思索拿出三千元錢叫邴通犒勞大家。

焦越、楊麗姝陪著老秀才先到飯店。人們陸陸續續都到了。大家邊吃邊聊，關新楷、馬祥白、章須等人聊著最近拍賣會行情。他們對寶成拍賣公司丟失鎏金佛像，破案一事又議論一陣子。大嘴遊俠和老秀才聊得熱火，從家長裏短到古今中外，天文地理，陰陽八卦，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大嘴遊俠這酒喝得差不多啦，他對老秀才手杖早就感興趣，現在有時間，他想請教請教老秀才。他拿過手杖認真地看起來，上上下下反複看了幾遍，讚歎道：“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