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園:第十一章 利劍行動

第十一章 利劍行動
第十一章 利劍行動

話說鄭育雄、馮馳各帶一夥人,七晝夜馬不停蹄,長途跋涉五省二十三個縣市抓捕哈斯、小薑子、張相合和姚玉山等犯罪嫌疑人七名。這七個人主要是哈斯和小薑子很棘手。

說起哈斯確實是異乎尋常,他背負兩條人命。小薑子不僅是神偷,而且知道的內幕最多,他的到案對於查清盜墓團夥的罪行能提供很多線索。

哈斯生長在內蒙大草原上,十九歲時就是有名的摔跤手,騎馬射箭功夫極佳,參加全自治區那達慕大會得過冠軍,年紀輕輕被譽為草原雄鷹。改革開放以後很多牧民富裕起來,而哈斯是個“窮名人”。發展牧業他沒有經濟實力,搞經商他一缺資金,二無經商經驗。在他手足無措時,他和小時的朋友不期而遇。兩人一聊他才知道:朋友專玩古董,紅山文化,遼金古玩,現在家裏存款五百多萬,手裏的古玩估價也得這個數。朋友伸出五個手指,哈斯說五千萬!朋友搖搖頭,哈斯疑惑地說:“難道是五個億?”朋友笑笑,未加可否。

這一夜哈斯難以入眠。想著自己馬上功夫博得人們沸騰喝彩聲,摔跤場上贏得雷鳴般的掌聲……一想到明天朋友帶著他去遼上京,然後去北京潘家園,看著朋友大把大把鈔票,一擲千金的氣魄,自己的窮酸卑微,真想大哭一場。到遼上京,朋友向管理人員介紹哈斯說:那藍天白雲中翱翔的雄鷹,就是我們這位草原英雄–哈斯!這是我們蒙古人的驕傲。遼上京的工作人員放行他們不受任何限製地遊玩。他們邊走邊聊,來到上京古遺址深處,朋友從兜裏掏出比巴掌大一點的小鐵鏟,敲敲挖挖,當的一聲,一枚古錢映入哈斯的眼裏,朋友彎腰拾起,用手擦去浮土看著文字,高興得叫起來,好錢!好錢!這一次,他們的收獲頗豐:一共得四枚古幣,三塊古玉。朋友隻要一枚古錢做紀念,餘下的都給了哈斯,他根本沒把這幾件玩意當回事。到北京潘家園,朋友讓哈斯把古錢和古玉擺上去看看行情。不一會兒有個老者看著三枚古錢問多少錢一枚?朋友回答五百元一枚。經過討價還價,三枚錢一千二百元成交。老者心滿意足地說聲謝謝,樂顛顛離開。又過了一會兒,關新楷、馬祥白經過這裏,看了看三件玉器,問多少錢?三件玉器要價五萬。馬祥白沒帶那麽多錢。關新楷討價還價,最後三萬七千元成交。關新楷說,我們回去取錢,用不了半小時就來。關新楷和馬祥白前腳走,慕大黑手和李大喇嘛後腳到啦。李大喇嘛和哈斯朋友特熟,也是好朋友,兩人一見麵如久別重逢,熱情有加。李大喇嘛介紹慕大黑手和大家認識,他們對哈斯格外客氣。

李大喇嘛問:“關新楷、馬祥白在這兒買什麽啦?”“就這三件,關新楷說是到代的老貨。”大喇嘛後悔不迭。聽說他們回去拿錢,半小時就過來。

慕大黑手說:“買東西不帶錢算什麽買主!行啦!給我吧。”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三捆百元,扔過去,還要掏錢,哈斯朋友說:“大哥,那七千不要啦。”

慕大嘿嘿一笑:“不要?真不要!那好,哥們講交情,喇嘛,給我安排一下,午間我招待。”從此,哈斯和慕大黑手走到一起,並成為得力幹將。開始哈斯在熬汗這個地方與人合夥挖古墓盜,由於分贓不均被人告發。他一怒之下將告發人打成殘廢。跑到北京正式投到慕大門下。慕大黑手將他安排到陝西。告訴他不看準有貨的古墓,就不要動手。就算看準的古墓,也要他批準才能動手。開始,哈斯還能按慕大的旨意去幹。過了一段時間根本就不聽慕大的。哈斯整日泡在酒裏,天老大他老二,獨斷專行。別人告訴他那是空墓,他想挖就挖,挖了幾個什麽都沒挖到,他有點急紅眼,問人家哪裏古墓有貨。聽說官帽山古墓有貨,隻是守墓人看得嚴不好下手,哈斯不信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盡管慕大黑手一再不讓他動這個馬蜂窩,他就是不聽,決心太歲頭上動土。通過觀看,看墓的老頭五十六七歲,身板硬朗,老夫婦在古墓旁居住。哈斯試探幾回。外邊一有動靜狗就叫,老頭馬上出來,最厲害的是他們手裏有個像對講機的玩意,這邊一有動靜公安那邊就知道。哈斯先讓小薑子去探虛實,他回來說,屋裏隻有老太太,老頭不知幹啥去啦?直到天黑老頭兒還沒回來,哈斯安排人接近古墓,沒有其他情況,他叫大家動手挖墓,他和小薑子望風。小薑子把一塊帶毒藥的熟肉喂狗,狗吃下後慘叫一聲倒地而亡。哈斯和小薑子進到屋裏問老太太,老頭幹什麽去啦,老太太罵道:“你們這些挨雷劈的,不得好死的,把我的狗給藥死,缺八輩大德。”老太太操起菜刀要和這兩人拚命,被哈斯一腳踢倒。老太太嘴裏大喊:來抓壞人!來抓壞人!哈斯一伸手捏住老太太脖子,老太太再沒吭一聲,嚇得小薑尿褲子。

看墓老頭回來,不見黃狗來迎接,也不見老太太站在院中,十分奇怪。往古墓那一看,有人影晃動,他意識到有挖墓賊,便抄近路奔過去。他大喝一聲,住手!住手!聽他這麽一喊,有兩個迎了過來,一交手被老頭雙節棍打倒在地,痛的翻滾嚎叫。這時哈斯趕到,抽出腰間皮索頭和老頭打將起來。交手兩個回合,哈斯吃驚,這老頭的雙節棍功夫實在厲害。哈斯閃身,和老頭拉大距離,與此同時按開彈簧,皮索頭立刻加長,老頭兒來不及躲閃,正打在前額上,立時血肉模糊倒在地上。警車、摩托車呼嘯而來,哈斯一夥四散逃竄,哈斯、小薑子脫逃,餘下的那些人都被逮住。看古墓的老太被哈斯殺死,老頭經過搶救撿回一條命。

哈斯在陝西待不下去,隻好又跟著慕大黑手到了鄭州。哈斯到鄭州,在慕大黑手眼皮下有所收斂,有時還是喝得酩酊大醉。在慕壯、邱金決定盜挖小河南古墓群的前兩天,哈斯的朋友來鄭州辦事,和慕壯、邱金談起二連浩特,很多古董從這裏進出十分方便,而且經常有些高檔貨,這條路值得重視。慕壯和邱金也特別感興趣。慕壯當場決定,叫哈斯跟他朋友去看看,以後在那裏建立個據點,不僅搞古玩物流,遇上風吹草動到那裏避避,或者從那裏出去,這確實是上策。這樣哈斯跟著朋友先去內蒙四子王旗,然後去二連浩特。慕大黑手等人犯事落網,哈斯也是膽戰心驚,惶惶不可終日,和朋友分開,東躲西藏,草木皆兵。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一旦落入法網必死無疑。

說起這小薑子,個子一米五十左右,骨瘦如柴,離遠處打冷眼一看就是個大孩子,三十多歲討不上個老婆。在他一歲時,他爹拋下母子不知去向,他娘帶著他改嫁,後來年紀輕輕而亡,他開始流浪街頭乞討,以偷為生。他人小鬼點子多,身子靈巧得像個猴子,後來遇上張相和,跟著他吃盜墓飯。不久又認識了哈斯、李太甲等人,跟著他們偷了很多古董。

鄭育雄、馮馳兵合一處,他們商量如何抓捕哈斯。小薑子被捕後交代了哈斯暗藏的秘密地點,他還主動講述哈斯自製一件五步皮索頭。這個皮索頭是用上等牛皮做的,一米長的三條皮繩,頭上帶著半斤重的鐵疙瘩。手握這端是圓形套環,套環中間帶簧,用手指一按,帶鐵疙瘩的皮繩伸出一米,加上胳膊的長度相當人的五步距離,所以叫五步皮索頭。顧名思義,索頭就是索取對方的頭,致人於死命。

小薑子介紹的哈斯的皮索頭,都有所耳聞,確實很有威脅性。為了穩妥,抓捕方案還要細細研究,做到萬無一失。鄭育雄、馮馳的意見力主生擒,不同意擊斃哈斯。擊斃他對周圍居民帶來不安全,再者說不利於一些案件徹查。再一個就是做通小薑子的工作,叫小薑子把哈斯的皮索頭偷出來,這樣便於抓捕哈斯。就怕小薑子一是不幹,二是反悔告密。同意利用小薑子的理由是,慕壯、邱金、張相和都落網成為階下囚,哈斯也成籠中之鳥,他隻有立功贖罪,爭取寬大處理。持反麵意見的認為小薑子不可靠,他有可能反悔,增加抓捕難度。

鄭育雄看看馮馳說:“我的意見是和小薑子談談,看看他的態度怎樣?”馮馳同意鄭育雄的意見。他們二人來到看守所和小薑子一談,他滿口答應,說:“哈斯不喝酒,我也沒辦法下手,隻有哈斯酒醉後才能偷出皮索頭。”鄭育雄問:“哈斯長時間不喝酒怎辦?”小薑子說:“他最多能挺三天不喝,第四天必喝。”馮馳問監視人員,這幾天小院裏有人出來買東西沒?監視人員說整整三天沒人出來。正說著,小院的門開啦,哈斯的一同夥探頭朝前方左右看看,直奔食雜店快步走去,買了些熱食,五瓶白酒急急忙忙地返回小院,關上院門。

小薑子看著鄭育雄、馮馳說:“這裏我住過多次。東屋是單人床;西屋有飯桌,兩張床。人多時就打地鋪。這院牆沒有後門,隻有前門。”鄭育雄問:“你估計他們三人會住哪屋?”小薑子說:“肯定都住西屋。西屋兩張大床都是結實床,東屋的床快散架子啦。”

鄭育雄又問:“哈斯喝一瓶酒平時用多長時間?”

小薑子想想說道:“得一個小時吧。他喝到半瓶就樂啦,唱歌、跳舞,喝進一瓶以後開始脫掉上衣光著膀子敲著桌子,跳起蒙古舞。”

“他從午間開始喝,要多長時間喝得大醉或者是睡覺?”鄭育雄問得十分具體。

“要是和朋友喝酒沒有十多個小時不會結束的。今天他也得鬧到八、九點鍾。”小薑子指著小院說:“你們仔細聽,裏邊有敲桌子聲啦。”在場的人都屏氣細聽,果然有敲桌子聲。小薑子看看鄭育雄、馮馳說:“要是平時早就又喊又叫,跳起蒙古舞啦。”一切和小薑子說得差不多,中間有人出來小便,唯獨不見哈斯出來。小薑子看出大家的疑問,說起哈斯喝酒就出汗,一條大毛巾用來擦汗,沒多長時間擰毛巾嘩嘩出水,酒味嗆人,所以喝一天也不出去小便。夜幕降下,家家燈光閃爍,哈斯住的小屋漆黑,毫無動靜。

鄭育雄問小薑子:“哈斯的皮索頭放在哪裏?”

“不喝酒時放在右手上或枕頭底下,喝酒放在肚子上。”

鄭育雄看看馮馳,對大家說:“我和馮馳對付哈斯,你們四人兩人一組對付那兩人,要沉著冷靜,動作要準要快,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用槍。”

馮馳說:“進屋時按順序,不要擠靠、碰撞。”

他看一眼小薑子說:“我和你先進哈斯那屋吧。”

“你信我的吧,我先進屋,你們怎麽小心也有響動。你們見我把皮索頭拿到手就抓他,保準成功。”行動開始啦。小薑子如猴子一樣翻進院子裏開開大門,他來到房門前,見鄭、馮等人都跟上來。他把房門輕輕打開,進到屋裏,鄭育雄、馮馳緊隨其後。他二人眼睛盯著小薑子進到西屋,來到哈斯身邊,從哈斯的肚子上拿下皮索頭瞬間,二人一個箭步衝上去,一人抓他一條胳膊翻剪過來戴上手銬。哈斯說,“小薑子別鬧”,接著大喊,“幹什麽?啊!”睜開眼看著鄭育雄、馮馳,又把目光落在馮馳身上,很難說哈斯此時內心什麽感受。幹警們把三人推出小屋,鄭育雄、馮馳押著哈斯走在前麵,離警車不遠時,哈斯做個大劈叉動作,又急收腿想把二人在無防備情況下打到,趁機跑掉。這兩人都受過專門訓練,早有防備,借力跳起,回腿用腳狠狠踢在哈斯的小腿上,疼得他眼淚都掉下來。兩人異口同聲喝道:“老實點!”到了看守所給哈斯戴上腳鐐。這個昔日的草原新星在文物大潮中從光明走向黑暗。

江州博物館趙館長和文管部門等人參加了哈斯、邱金、信喜等人盜挖江州古墓的審訊,通過這些人交代,最後核實共計出土八十九件套器物。從信喜、邱金二人手裏追繳回六十七件套。哈斯交代出二十二件套,其中九件套繳回,還有十三件套下落不明。趙館長和文管部門經過反複核實,其中還缺一件銅器落實不了。剛剛回到北京的馮馳接到宋局長打來的電話,讓他再審問勾富智。

勾富智承認為了把四件東西急於出手,他找到史琨和馬子業問他二人買不買。這兩人找關新楷和馬祥白給掌掌眼。關新楷看了四件器物都是新出土的,小聲對二人說:“東西是剛出土的。”史琨、馬子業一聽明白,說回去湊湊款子,實際是不想買的托辭。回來後大家議論這四件像江州一帶的出土器物,買了以後也有說道。

馮馳打電話問關新楷,關新楷把四件東西名稱、器形、年代大體說了一遍。馮馳問有一件器物不知其下落。馬祥白說,那件銅器是個銅燈,趙館長買去了。馮馳給宋局長回電話時,趙館長在宋局長身旁,宋局長把電話交給趙館長接聽。

馮馳說:“關於那件銅器是件銅燈,馬祥白他們說你從勾富智手裏買走了,銅器帶三個銘文,前兩個字是‘豐收’,後麵的字看不清。”

趙館長一拍腦門說:“哎呀,我糊塗了!我去潘家園發現那件銅燈,買回來放在博物館裏。我們抱著金娃娃找金娃娃。”趙館長哈哈大笑。到此江州大墓被盜的八十九件套文物全部查清,不日即全部收繳回來。

周末的潘家園是熱鬧非常。今天楊麗姝早早來到潘家園,把一排攤位打掃得幹幹淨淨。桌凳擺放整齊,暖水瓶裝滿開水。大嘴遊俠自馮馳走了以後他就主動接手馮馳的攤位,把自己多年收藏的古玩藝術品擺出來,特受人們歡迎。大嘴遊俠擺放貨物,楊麗姝告訴他馮馳回北京了。大嘴遊俠特別高興地說:“馮馳這一去大半年啦,可得把他累壞了。”

楊麗姝說:“公安工作沒黑夜沒白天,危險性極大,是呀,又苦又累呀!……慶祥,昨天午後沒見你來,幹什麽啦?”

喬慶祥小聲告訴楊麗姝:“馮馳找我了解事兒,一下午在他那裏。馮馳說他有空就來看你們。”聽說馮馳回到北京還惦記大家,楊麗姝高興壞了。快到中午,黃小嘴、馬祥白、關新楷等人都聚到楊麗姝這兒閑聊。

正說著話,人們見周淑浩經理陪著一名警官朝這邊走來。楊麗姝喊道:“馮馳是著裝來的。”她這麽一說,大家都看清是馮馳,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弄得馮馳很不好意思。楊麗姝說:“馮警官好!”大家都被逗笑啦。

“楊姐還逗小弟呀?”馮馳拉著楊麗姝的手像久別重逢的親姐弟一樣。

關新楷說:“馮老弟一著裝,顯得更威嚴莊重。剛才黃老兄講你抓捕哈斯的英雄事跡。故事情節生動,打鬥場麵激烈,扣人心弦,如同親身經曆一般……”

馮馳笑道:“抓捕哈斯是集體決策,調集各方麵力量,多名警員參加下實施抓捕的,是眾人的功勞。”

周淑浩高興地告訴大家:“尹局長說,馮馳正式調入公安部刑偵局工作。”

大嘴遊俠動情地說:“人盡其才,才盡其用!是金子放在哪都會發光的!祝賀!祝賀!”這時,魏雲珍走過來看馮馳。馮馳看看魏雲珍,想起那天她在公安局的一幕。當她聽到申林死因時,激動得一個淚珠沒掉,說:“感謝公安幹警把事情查清,還申林一個清白,他不是那種懦夫,他是為保護我們母女而死的,我要把孩子撫養成人,讓他在九泉之下安心。”

說起申林被騙話就長,這是勾富智一手策劃並導演的。勾富智找汪順成的老婆王柳葉,她跟丈夫汪順成都做古玩生意。隻是她很少來北京,經常在陝西、河南一帶活動。從那裏買到便宜貨拿到北京由汪順成賣出,把北京這邊的貨拿到陝西、河南出售。王柳葉能說會道,順風打旗,見風使舵,必要時用色勾引,汪順成睜隻眼閉隻眼裝作不知道。王柳葉騙申林得手後,勾富智等人私下分錢,大吃大喝。見申林沒怎麽上火發愁,知道申林有一版最早的猴票,又動開邪念。他安排張相合、哈斯等人攔截申林進行恐嚇。這天晚上八點多鍾,申林從朋友家回來,走到離家不遠的牆角黑暗處,張相合等人一閃身擋住他的路,他回身沒跑幾步被踢倒在地,被幾人圍在中間。其中一人問:“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找你嗎?欠我們的錢給我們!”申林明白這些人和賣假貨的女人是一夥的。他說:“我被害得傾家蕩產,分文沒有,那百十塊錢的假貨騙我一百多萬你們還不滿足嗎?”申林迎麵挨了一嘴巴。

“放屁!別說我不客氣,扭斷你胳膊,敲斷你的腿,嚐嚐受罪的滋味。”又一個人從申林衣袋裏掏出一遝錢說:“這小子還挺有錢。”一數兩百多元錢,都是二十元,十元毛票。那個人說:“哥幾個餓啦,先去喝幾盅,你抓緊給咱爺們把錢湊足。”幾個人揚長而去。申林帶著一身土和內心的恐懼回到家悄悄睡下。第二天申林早早去了市場,魏雲珍有點納悶,他從來沒有主動起這麽大早去市場,都是她叫幾遍才能起來,臨出門時把老婆孩子親夠才走。沒過幾天又是這幾個人把申林拖到一片樹林裏,拳腳相加,問:“欠那錢什麽時候給?”

申林說:“我湊夠就給你們。”

“說個時間,定個準日子。”

申林說:“這我也不好說,就看買賣怎麽樣?”

“你他媽的裝孫子!你那套猴票呢?給我們咱就兩清。”

申林身子一哆嗦,趕忙說:“我沒有猴票,早就出手啦。”

“你他媽的糊弄大爺我!”又是一頓拳腳。幸虧附近劇院散場,把這些人衝走啦。這幾個人臨走還說一句,你要報案殺死你老婆孩子。申林進了家門,魏雲珍坐那裏等著他,一見他這副狼狽樣嚇了一跳,問:“這是咋的啦?”申林編了一套故事把老婆蒙過去。申林洗洗臉,魏雲珍給他傷口抹點藥水,兩人上床睡覺。申林怎麽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猴票!猴票!說起這猴票,可夠珍貴的。這是建國以來首套猴票。郵幣收藏者手裏能有一套大型猴票那是十分自豪的。申林和魏雲珍結婚時,他拿出這套整版猴票恭恭敬敬地放在魏雲珍手裏,作為結婚紀念禮物送給魏雲珍,說:“這套猴票是整版的,市場價一百多萬,我給你的是有價的紀念品,它見證我們的愛情是無價的,天長地久的,永遠保留在心中。”魏雲珍十分珍惜這套猴票,把它視為自己的生命那樣愛護。申林想,這套郵票是定情信物,自己親手交給雲珍的,這就等於把自己的一顆心交給她。他想到這兒,牙一咬心一橫,就是把命豁出去絕不能把猴票給這夥強盜。從這以後,申林從家到市場,從市場到家,盡量不去其他地方,晚上不再出門。申林幾次想去公安局報案,一想到那幾個人的猙獰麵目,歹毒心腸,不止一次威脅他:如果你敢報案,先殺了你的女兒,把你老婆玩夠了,剝掉衣服扔到馬路上暴屍。就這樣一次次想報案,一次次錯過機會沒有報案。這天吃過晚飯,魏雲珍抱著女兒到鄰居家串門,突然電話響起,打電話的人自稱是送快件的,就在門口,申林一開門,兩個大漢扯著他兩隻胳膊,堵住他的嘴,把他拉到屋後待拆的舊房子裏問他:“啥時候把猴票交出來?”

申林說:“我沒有猴票,早就出手啦!”

“你他媽的不老實!”又是一陣兒拳腳。

那胖大漢子聲嘶力喝道:“交不交?”申林兩眼一閉,什麽話也不說。從外邊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說:“他不交,就把艾滋病毒給他注射了。”

“你們殺了我吧!”申林看著這幾個人。

“留著你,叫你活受罪,生不如死,想死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申林覺得針刺疼痛。疼痛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這艾滋病毒可是了不得,申林身體癱軟,覺得一陣眩暈,什麽都不知道。他清醒過來,漫天的星鬥,每個路燈都照出一個巨大的球形光環,小蟲子怎麽也飛不出這光環,最後隻有死去。申林支撐著站立起來,一步一步艱難地朝家走去。魏雲珍坐在燈下縫褲腳兒。見他進來失魂落魄的樣子十分驚訝,問:“你這怎麽啦?”申林一擺手說:“快給我一杯水喝。”魏雲珍把晾在桌上的溫開水送到他麵前,申林一口氣把水倒進肚子裏,癱倒在床上,魏雲珍給他脫下衣服,見他胳膊流血,邊問邊去擦拭。

“別碰!別碰!千萬別碰!”推開她的手。申林的精神徹底崩潰啦,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他的眼淚化作血水流向心田,流向絕望……

馮馳走近魏雲珍說:“嫂子,申大哥受騙的事都查清,作出明確結論,被騙錢款大部分追繳回來,餘下的正在追繳,那些犯罪分子已被繩之以法,申大哥在天之靈得以寬慰。辛苦你,兩個人的責任你一人擔……”魏雲珍邊擦淚水邊點頭。

魯大嘴和黃小嘴議論著李太甲和徐博二人。魯大嘴分析說:“李太甲這個大喇嘛,雖然說蒙語不太流利,估計肯定懂,他逃跑離不開中蒙邊界,能逃出國界他肯定是要逃出去,逃不出去就在邊境線一帶潛伏著。”

黃小嘴說:“李大喇嘛警覺性很高,他不像管五那個傻帽,他還知道想想後路。你說得對,他百分百在中蒙邊界線上。”

邢程說:“徐謀士是不會逃出國界的。這人心眼不少,詭計多端,他必定落在寺廟或道觀裏,這個人三年五載不一定找得到。”大家又議論起管五。

馬祥白說:“管五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這種人最容易受人唆使擺布,上賊船,為別人賣命,膽大妄為,鋌而走險,不計後果。”

“說他頭腦簡單確實屬實,但這個人看勢力找靠山還真有一套,誰有權有勢誰就是爹,有奶當然就是娘啦。”黃小嘴向來對管五看法就不好。

馮馳想起審問管五時,管五再三把責任推脫給慕大黑手,但證據確鑿,他是無法抵賴的。

馮馳謝過大家要擺酒款待他的美意,他講現在特忙,便和周經理走啦。馮馳確實有重要事情,要進一步查實小薑子在山西長治常姓家盜竊的犀角、象牙件。隻有一件犀角杯查清被追回,其他兩件還要追查出下落,不僅找線索,還要找回被盜物品。馮馳回到單位和同事們翻閱案卷,主要是勾富智和小薑子的供詞。小薑子對這些贓物去向知道得不全,他也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關鍵是勾富智,他在強大的思想攻勢下全撂了。時間、地點、參加人員、賣錢額及錢款的去向講得比較清楚;崔曲的交代雖然有推諉避重就輕之嫌,總算講些事實;廟久新交代比較誠實,他積極爭取寬大處理。幾個人交代都指向金成利。勾富智把犀角杯和象牙佛像以四十萬賣給廟、曲二人,二人又以六十八萬賣給金成利。

馮馳帶領三名幹警到天信拍賣公司,剛進門碰見金成利夾著文件包要走,巧勁,堵他個正著。

馮馳說:“金經理,我們找你核實問題。”金成利一看馮馳也著裝,還有三名幹警陪同,開始很驚慌,但立刻沉靜下來,用商量的口氣說:“這個事實在太緊,非我親自去辦不可。能不能晚一天再談。”

馮馳說:“不必啦,還是現在談吧。”金成利麵露難色,那意思是你們警察也太不給麵子啦,大有非走不可的架勢。

馮馳不緊不慢地說:“這樣吧,你跟我們到局裏去說吧。”金成利立即換了一副笑臉,點頭哈腰地說:“你們忙,你們的事重要,還是在這談。”回到辦公室坐下以後,馮馳首先講明來意,要求把犀角杯和象牙佛像兩件東西去向說清楚。開始金成利心存疑慮,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看他心情很沉重,顧慮重重。

“我們公司進進出出的文物古董幾萬件,我哪裏記得清呀?”

馮馳說:“你明白這兩件東西和那幾萬件東西性質不同,你心裏清楚得很,還是主動講吧!”金成利內心十分矛盾,用紙巾擦著腦門上的汗珠子。馮馳看著金成利說道:“你在這裏不好講,還是到局裏去交代吧!”金成利一聽“交代”這個詞後背都冒涼風啦。他喝口水,擦擦汗,點下頭:“好,我說。”接著金成利把兩件東西的去向經過講了一遍。

原來有個房產商和金成利是鐵磁哥們叫華泉,是天成房地產老總。聽說朝陽有一塊地緊鄰三環,這塊地不夠金板也夠得上銀板,很多人看好這塊地,誰要有門子找領導批下來可賺大錢。華泉找到金成利看能不能幫忙,願意拿一兩百萬打通關係。誰都明白,盡管你有豬頭,關鍵是能不能送進廟門去?金成利笑眯眯地看著華泉,那意思是舍我其誰,但他沒說話,故意繃著。華泉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啥藥,說道:“哎,聽說你和副市長柳文選是同學,不管過去關係怎樣,還是能說上話的。”

華泉這麽說個話頭兒,金成利接過來說:“你是進對門找對人嘍。同學關係不同其他關係,話好說,事好辦,多一句少一句,深一句淺一句沒問題,何況我們兩人比其他同學關係都近。辦你這點事沒問題,我包啦。不過你得花點銀子。”

華泉趕忙笑臉相迎說:“美女能軟化權力,金錢能買通權力,辦事是不可少的。”

金成利哈哈大笑:“老兄,你是行家,這些事你吃得透啊。”金成利告訴華泉:一個賣家送來一件犀角杯和象牙佛像準備上拍的。犀角杯是明代的,現在一百萬難買到。那件象牙佛像是乾隆朝的宮廷陳設品,五六十萬也不好買到,放到他這裏拍賣,兩件起價一百三十萬元,便宜。

華泉問:“你這老同學喜歡嗎?”

“喜歡得很,那天來我單位視察工作,實際就來看我。把這兩件器物給他看,他拿到手裏翻來覆去看,愛不釋手。他說:‘我們當官的是苦行僧,囊中羞澀,隻能飽飽眼福。’”

金成利看看華泉詭異地一笑,接著說:“你帶上兩樣東西還不行,還要找一個靚麗妞,不出三天保準批件到手。”

華泉一拍自己腦袋說:“財路之門為我開。”在他們的安排下,柳市長自然是得了寶物,又得了美人……馮馳他們做了筆錄,金成利看後簽了字。馮馳一行四人找到華泉,華泉開始不配合調查,狡辯,故意打馬虎眼,不講實質問題,經過教育態度轉變,如實交代出問題。柳文選被中央有關部門宣布雙規,犀角杯、象牙佛像被追繳回來。

連續幾天的大霧罩著京城,到了周末雲消霧散,天空晴朗,陽光灑滿大地。來逛潘家園的人特別多。

魯大嘴對楊麗姝說:“今天又不知哪個國家元首、夫人、高官顯貴們來這裏了。有幾個便衣警察我都認識,神情很嚴肅地站崗放哨,武警也來站崗保衛。前美國總統克林頓夫人希拉裏那次來潘家園,從我的攤位上買了幾件藝術品。人家很識貨,買的東西很有藝術品位,難怪人家後來當上國務卿,真有水平。”

站在一旁的馬祥白笑笑說:“買你的東西就有藝術品位,還能升官,給外國朋友傳個信兒,都來買你的貨,不僅有藝術品位,還能升官。”

魯大嘴笑笑說:“你不要小瞧我說的,哪個老外有當官的欲望就上我這多買吧,保準錯不了。”他說著自嘲地笑起來。誰也沒有發現詹學士啥時候來的,他哈哈笑道:“魯大哥說的真是實話。”

魯大嘴吃驚地說:“兄弟,好長時間沒看到你,到哪發財去啦?”

詹學士告訴他:“出國啦。俄羅斯、東歐、美國……”

“是旅遊嗎?”魯大嘴問。

“商務洽談。”

馬祥白看看詹學士說:“大哥,有什麽新鮮的奇聞趣事?”

這時韋功過來和他打招呼,問:“大哥好長時間沒見麵,忙啥呢?”

詹學士看著韋功笑笑說:“剛才魯大哥說老外買咱們的東西走好運,確有其事。”接著詹學士講起一件特有意思的事。

西方一個君主立憲小國,國王老來得子,小王子長得很漂亮,發育正常,但有個毛病,不會數數。國王找來一些知名教師、專家一對一地教他,怎麽也不行,還是不會數數。國王急得無計可施,悶悶不樂。這時,駐華大使回國述職,國王接見他,談完工作,他向國王獻上兩枚橄欖核雕,國王接過來一看,十分喜愛,叫來女兒送她一枚,小公主樂得翩翩起舞。小王子一見這東西喜歡得非要不可。

國王說:“你要可以,必須把這上麵的人數說對了。說出它是什麽做的。答對了才能給你。”

小王子說:“我先回答它是什麽做的?它是橄欖核做的。這是一條船,船上麵是棚子,船上有很多人,還有人劃船,手裏拿著漿……”國王聽了很高興,說:“你來數數船上有多少人,對了就送給你。”小王子誠懇地說:“父王,你幫我數兩遍,然後我再自己數。”國王和小王子認真地數起來:一個、兩個、三個……數到二十九個,小王子說:“這邊還有一個呢!一共是三十個人。”在場的人都很驚訝,議論道:中國人真是神工巧匠,竟然在小小的橄欖核上雕出三十個活靈活現,形象生動的人物,不可思議。第二遍小王子為主數著,國王提示他。第三遍小王子信心十足地指著核雕上的人物數起來,從頭到尾一個不差地數對啦。國王高興地抱起小王子親了幾口,放下小王子。國王重重地獎勵這位駐華大使。小王子會數數的消息不脛而走,舉國震動,百姓歡呼。臣民都認為這橄欖核雕法力無邊,都盼著得到一枚。

我們到了這個國家,商業大臣接見我們。他看到我帶的橄欖核雕想要看看。我把橄欖核雕解下來遞到這位大臣手中,他認真、細致、反複地看著,數了數上麵的人物是三十個,他立即向上帝禱告。一問才知道,小王子因得到橄欖核雕變聰明一事。我立即把這枚橄欖核雕送給他。

這位大臣起身謝罪,他說:“這是罪過。除了國王,別人是不能收的。”他提出能不能賣給他們一些?有多少要多少。詹學士答應給他們先發一批貨。

楊麗姝看看韋功說:“小韋的核雕技藝真是了不得,產生國際影響了。”

魯大嘴問楊麗姝:“你怎麽知道是韋功的?”沒等楊麗姝說話,詹學士又說道:“韋功的核雕都有標記的。”魯大嘴疑惑說:“我怎麽不知道!”魯大嘴邊說,邊解下腰帶上的核雕問:“我這也有嗎?”

韋功笑嗬嗬地說:“給魯師傅的核雕更該有啦!”魯大嘴看看也沒發現標記。詹學士走上前接過核雕指給他看,上麵有一張弓很清楚,弓背朝上,弓弦朝下。

“弓和功是同音,是隱喻,像弓一樣永不鬆懈,奮發向上。韋師傅我這樣理解有點道理吧?”

韋功笑著說:“我擔不起這‘師傅’的稱呼,你們還叫小韋吧。”

詹學士說:“我和他們談的是一百美元一顆,要求都是三十個人物的。三個月發一次,每次能發多少?”

韋功在腦子裏計算一下說:“能保準一百顆。我親自雕,保質保量。”

“人家是先付款。那我就正式通知人家。”這消息一傳開,人們一窩蜂地搶光韋功的核雕,不用說三十個人物的,就是幾個人物的核雕全沒有。韋功愛人想提價,韋功看著愛人認真地說:“是眾人幫助支持了咱,咱們才能有今天,咱要講信譽,要感恩回報大家,所以不能提價。以後原材料漲價再定。”

詹學士的手機響了,是紀樹達打的。紀樹達要來采訪他。內容是中國傳統工藝在國外是否受歡迎以及市場前景如何。得知他在潘家園,他立即趕過來。沒多長時間,紀樹達和鄧士科兩人到這裏,和大家握手打招呼。

宗秀一行三人走過來。宗秀來到魯大嘴麵前問:“章須、邢程抓不著影兒,電話打不通,這兩人幹什麽去啦?”

魯大嘴說:“他兩人可忙。有一位領導幹部出國訪問,要帶他二人的書、畫做禮品贈送給受訪國,這是政治任務,為祖國的強大外交作份貢獻也是一種殊榮。這二人能不忙嗎?”

……

又一個周末的清晨,陽光金燦燦地鋪滿大地。潘家園裏又是摩肩接踵,人頭攢動,招呼聲、叫賣聲、爭議聲、嬉笑聲一波一浪地此起彼伏。關新楷、馬祥白、章須、刑程一行陪同齊老、石老轉轉,馮馳、紀樹達、鄧士科、仲理等人相約而來,大家又聚在一起。黃小嘴、喬慶祥相繼走過來,大家都問候齊老、石老好。

大嘴遊俠說:“二位老先生,今天又要忙什麽?”

齊老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兒說:“還忙?再忙,我們就愧對祖宗和子孫嘍!”

石老嗬嗬笑起來,“都說你大嘴遊俠聰明過人,你也有馬高蹬短的時候。你看不出來這回有人替我們忙羅!”石老邊說邊看著關新楷、馬祥白他們。

大嘴遊俠一拍腦門,說:“咳!二老也不能偃旗息鼓哇!”

“再站頭裏就擋道嘍,真正成了一塊絆腳石。我們二位要當墊腳石,上馬石。”眾人聽了石老的話鼓掌大笑。

紀樹達道:“老專家和年輕專家這個接力棒傳得好。”

“你的生意怎樣?”仲理小聲問旁邊的喬慶祥。他告訴老仲生意很好。

“馮老弟,該叫馮警官,這李大喇嘛、徐謀士等人有消息嗎?”對楊麗姝的問話,馮馳笑而未答。

大嘴遊俠漫無邊際地無限感慨道:“你說這小小的潘家園,如同氣象萬千的大舞台,從國內到國外,連著五湖四海,各色人物都在潘家園這個舞台上表演,有的好有的孬,有心善的也有作惡的,有的歡喜,有的憂愁,還有多少奇聞趣事沒悟透,多少人沒看透……”

紀樹達攔住他的話說:“欲知更精彩的故事,請聽下回分解。”

在笑聲與期盼中又是一天。